大周建国,高祖、太宗二帝原居太极宫,后大明宫建成,太极宫便被称为“西内”,因大明宫位于太极宫东北向,故称“东内”,西市异示“东内生厄”,自然是指厄生大明宫,今岁一连数十日酷热天气实为罕见,百姓们也早在担心将生大旱之灾,于是这异像一现,顿时引起市坊之中人心忐忑。
十一娘当然不信这所谓天意示警,在师公凌虚天师所授《金匮遗书》中,便记载着不少“装神弄鬼”的伎俩,十一娘还记得有一秘方,用朱砂以及几种花草提炼物混合,再添加特殊方法制成的药液,写于地面抑或纸张,干燥后便可隐形,直至火烤或暴晒,待达到一定温度后,方会重新显现字迹。
西市显现的所谓“神示”,应当就是采用这类伎俩。
而此一类方法虽然不是广为人知,许多方士却也谙晓,极适利用来蛊惑人心。
贺淇欲行兵变夺位,但他单凭一个周昌,根本无法突破宫城守备,在长安城中显然不能施行,那么只有将太后与天子调离京都。
而贺淇将“神示”的地点选择在西市,当然是要利用舆论与民意,逼迫韦太后妥协,遵从天意。
天子若然离京,必调神武军护卫,周昌身为神武军统领,这才有机可乘。
只是这一类伎俩当然不可瞒过太后,但太后想要铲除贺淇,此番必定会将计就计。
果然太后得禀此件大事后,当即下令司天台官员观测可有风云气色之异,这些“天官”谁也不敢担保是否会生大旱灾情,哪敢主张“逆天”?纷纷上谏以遵遁天意示警为上,离宫避暑直到天降甘露、暑热得缓。
只不过依据天意示警,要想避免灾患,光仅离京避厄尚且不足,还要举行祭天仪式,而长安附近离宫虽多,但适合祭天之处,当推位于岐州,坐落于天台山的九成宫。
贺淇精心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政变之处,也的确算作经过深思熟虑了,因为九成宫不似诸多离宫紧邻长安,而相距京城足有四百余里,若行兵变,禁军大部救援不及,更加容易得逞。
只不过离京之事一成决议,当然不可能说走就走,太后离京,政务却不能耽搁,故而文武重臣皆需随行,需要怎么一番劳师动众可想而知。
这样一来,谢莹便先生抱怨,这日与十一娘讨论:“今夏酷热,旱灾实为自然,就算离京祭天,难道就真能避免灾患?愚民无知,没想到司天台官员也迷信这套说辞,天气这样炎热,还要长途跋涉,实在苦不堪言。”
口口声声抱怨臣民愚昧,岂非暗诽太后也是愚昧之人?但十一娘当然不会斥责谢莹,只正色提醒道:“天意神示,可不能因为一时辛苦而妄加质疑,早些年前,就有天降吉兆,示称有圣母兴周,岂不是应于太后贤德?六妹妹言辞还当谨慎,若是落于小人耳中,只怕会挑唆是非。”
谢莹心下极度不耻:愚蠢的古人,还真相信所谓天意神示,什么天降吉兆,那不过是太后自我标榜的手段而已。
脸上却讪笑着,十分感激十一娘的提醒:“是我大意了,不过十一姐绝非小人,我才会在十一姐面前言行无忌。”
十一娘又安慰道:“虽说路途当中会受些辛苦,一旦到了九成宫,六妹妹却不需烦恼酷暑难挨了,这九成宫原为避暑之地,即便炎暑流金之季,无郁蒸之气,微风徐动,有凄清之凉,实为安体之佳所,养神之圣地,德宗帝时,每逢暑季都会前往九成宫避夏,只是后来太后心忧财耗紧张,为免兴师动众,方少游幸离宫别苑。”
其实莫说耽于享乐的几个皇帝,如太宗、武宗一类英主,暑热之季也尝有离宫之行,哪一回不是兴师动众,但太后为了树立贤德之名,这些年来硬是咬牙苦忍寒暑之苦,不肯落下耽于享乐大废周章的口实,除了那回华山封禅,竟没有离宫远行过。
只不过就算如此,大周官制依然在日渐腐坏,平民百姓的生活也越更困苦,这些形式上的俭省,并不能让大周欣欣向荣,枉韦太后立志远大,却连政绩才是评定执政者唯一标尺的道理都没有参透,一味注重浮名虚荣,到头来在青史丹书上,注定也只会留下“无能”这个注脚。
不比得十一娘耳目发达,谢莹虽然坚信“科学”嘲笑“迷信”,却丝毫未曾意识到所谓神示会是一场阴谋的开端,听说九成宫是避暑胜地,她当即生出不少期待来,正如十一娘所言,途中虽然难免辛苦几日,当到目的地却再无炎热之苦,这个没有空调解暑的盛夏,谢莹实在已经忍无可忍了。
十一娘相信前往九成宫的一路之上必会风平浪静——虽然周昌已经臣服于贺淇,又是他统领着主要防卫的神武军,但他毕竟授职不久,不可能让所有神武军卫士言听计从,在途中公然就对天子与太后下手。周昌最多不过收服几个校尉、旅帅,其中说不定还有窦辅安授意的间佃。
统领之权,虽能调动率部,然而若直接下令杀击天子、太后,岂非公然谋反?再是遵从军令,兵卫们也不可能听令行事,周昌如果选择在途中动手,无疑自寻死路。
于是一路之上当然会风平浪静,甚至在抵达九成宫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动乱发生。九成宫既为避暑离宫,当然是座落在山清水秀之地,以天台山为中心,仿造宫城格局修建,正门称永光门,主体建筑称大朝殿,西部有丹霞殿,东部分布中央官署,自然也规划有禁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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