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伫愁眉苦脸地看着一盆“奄奄一息”的石栽墨兰,哀哀地叹了口气,一手捂住眼睑,一手重重挥摆:“拿走拿走,可怜我这夺幽,到底是没挨过俨寒,不忍惜别,残生大恨。Ωヤ看圕閣免費槤載ノ亅丶哾閲讀網メ”至后竟似哽咽,许久都没有移开手掌,指缝里果然有泪迹渗出。
他也是年过半百了,这番作态,却并未引起仆婢丝毫诧异,众人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在晋阳城,无人不知这位是太原柳的“神人”,素来不务正业,年轻时应试科举,行卷竟以“淫词艳曲”为题,倒是让阅卷之人哭笑不得,四十岁上下,养的一只翠鸟不幸死于猫扑,柳伫竟为玩宠置棺、举丧、服素一载,搞得旁人误解他是中年丧妻,又闹出一场笑话。
而今日,正在伤悼“佳伴”的柳伫心情本就悲痛欲绝,又听闻一个仆妪在外呼呼喝喝,顿时化悲痛为愤怒,拍案而起,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套着罗祙便出了书房斥责:“好刁奴!可懂得规矩,大清早便高声叫骂,谁予你这般大胆?”
仆妪吓了一跳,抬眼看了看高逾三竿的日头,心中好不委屈:寻常这时辰,家主哪里还在内宅,却不想今日刚好撞在了矛头上。
她也不敢狡辩,“扑”地往下一跪,身子匍匐进了尘土。
柳伫却不依不饶,指着仆妪叫骂:“婢女即便有错,温言教导便是,谁许你呼喝打骂?院子里这多花草鸟虫,都是被你这等刁奴吓煞!便连我那夺幽,说不定也是被你吓得病故,来人,将此恶妇带去农庄,再不许她涉足主宅一步!”
四围却鸦雀无声,更无一人听令行事。
柳伫大怒,正要竖起眉头,却听温温柔柔一声:“夫君息怒,都怪妾身管教无方。”
另一方屋檐下,陈郡君也终于闻声而出,朝向柳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妾身既然有错,自该领罚,请夫君责罚。”
柳伫神色又是一变:“罢了罢了,你今后当心便是。”
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他可不敢惹自己这位老妻,若真责罚下去,连兄长都会惊动,到时又要责备自己行事荒唐无理取闹,柳伫本就是个省事人,又当真惧怕兄长,一大把年龄了,他也总算要顾及几分颜面,免得被子侄辈笑话,却到底是郁闷满怀,眉头蹙得死紧,一路出去,到了二门,被长随气喘吁吁追上,递过一物什,柳伫才发觉自己竟然没有穿鞋。
眼看长随忙着将鞋子往他脚上套,柳伫气得险些没有踹去一个窝心脚:“既知我忘了着履,怎能不知罗袜染尘?只备靴而不备足衣,糊涂愚蠢。”
只好在门房等了一阵,换上一双干净袜子,正忙乎,却见一人急匆匆过来,都已经擦肩而过了,似乎才察觉不对,又折返身,陪笑揖礼:“姑丈这是……”
来者正是陈氏的侄子陈百加,他却是有些时候没有见过这位姑丈了,一晃眼险些没认出来,就这么径直而去,这时见礼,眼见姑丈坐在一个马扎上,跷着个光脚丫,他不由大觉尴尬,客套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柳伫对陈氏不敢横眉立眼,却历来不把内侄放在眼里,冷哼一声:“多大年纪,还是这样毛手毛脚,贼眉鼠眼便往人家内宅闯,什么教养。”
陈百加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柳姑丈可是个蛮不讲理的主,若是惹火了他,今日也别想着办正事了。
且不说这二位如何纠缠,陈郡君眼下却在发落心腹仆妪来不及责罚的婢女:“我一再申明,内宅婢女不得与外宅仆役私交,你却明知故犯,不能饶恕,我也不愿行为笞杖之罚,只处发卖,也可免你皮肉之苦。”
婢女吓得魂飞魄散,若真被发卖,不但与父母骨肉离散,甚至可能沦落娼家,她宁愿挨场皮肉之苦:“郡君,郡君恕罪,婢子并未与仆役私交,只是与阿兄偶遇,说了两句话……”
陈郡君极不耐烦地挑起眉头:“将人带下去吧。”
显然心硬如铁。
婢女软着身子被两个仆妇拖了出去,陈百加正好遇见,瞧那婢女不过十四、五岁,原生得眉清目秀,这时又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便问了两句犯何过错,大觉同情,又问了是交给哪家牙行发卖,暗暗记在心中。
待见姑母,自是不提这事:“那甄守律果然大难不死,这事确实匪夷所思,出乎大尹意料,也牵连姑母受了一番委屈,此事当怪侄儿行事不周,该当受责。”
陈氏没好气说道:“你当我今日叫你过来,便是为这事斤斤计较?我这姑母在你眼里,难道就是如此是非不分?甄七郎之事,分明是大尹那头出了纰漏,与你何干?”
陈百加吁了口气,颇有些如释重负。
原来昨日晋王府宴会,毛夫人无功而返不说,甚至饱受奚落,一番抱怨,毛维便叫了陈百加去喝斥,竟然怪罪陈氏没有尽力,没有打压晋王妃气焰,陈百加被骂得灰头土脸,尚不及重振精神,又得到姑母“招唤”,原以为又要再挨一场埋怨,正烦难着,如何顶着责骂提出要求游说姑母更尽力些。
结果竟然没被怪罪,只挨了一句不轻不重的奚落,陈百加连忙陪笑:“侄儿便是知道姑母豁达,也难免自责。”
“行了,这些套话不需再讲,已然过去之事,也不值得再计较,甄守律一事虽然出了变故,但晋王府宴谈,却也并非毫无收获,我便留意到一件事,太原四姓既然都参与善举,王妃绝无可能单单落下祝氏,可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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