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译……”濮柯跟着我的脚步站起来,“谢……”
没等他说完,我出声打断,“不用说谢谢,刚刚濮燊跟我说了谢谢……你没什么需要对我说谢谢的。”
濮柯欲言又止的看着我,神情复杂却也显现欣慰。
我是他的儿子,和濮燊一样……但我也没有濮燊从小的那些教育,终究无法一样。我不在纠结濮柯曾经说过的‘一样’二字,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让所有的事情盖棺定论。他可能早已认清了这个事实,而我也在此刻深有感触。
第37章
转身向濮燊的病房走去,我意外的想起了徐捷。与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我想起的是曾经与他之间的‘需要’以及‘被需要’,想起他站在学校门口对我说的那一番话:彼此有对方需要的东西,互相索取达到平衡。
想来,徐捷说的在某种层面确实没错。那时我享受着濮柯对我的宠爱,现在却存在于更为诡异的‘需要’与‘被需要’之中。相比之下,前者如同空中楼阁毫无安全感可言,现在却有着难以言喻的信任。濮柯能给予我的谁都没法替代,从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开始便是这样,到了现在也不曾改变。
晃晃悠悠走到濮燊的病房中,我时差感突然袭来,接着便全身不听使唤,头疼欲裂。
“你没事吧,”濮燊见我伸手扶着一旁的墙壁,主动问我,“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摆手摇摇头,“撑到今晚睡一觉就没事儿了。”我将手里的外卖递给他,“周围没什么吃的,我买了些比较清淡的东西给你。”
濮燊盯着面前的外卖发呆,许久之后抬起头又对我说了一句,“谢谢。”
这一次,换做我说了一句,“没什么。”
今天的濮燊异常安静,他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身体与精神的压力下更显寡言。我坐在病床旁陪他吃东西,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你之前是不是说起过你妈妈心脏不好?”我主动找话题,却又担心说起钱静让他感到不适。
濮燊点点头,遂担心手术的进展,始终没有笑意。但他倒也愿意跟我说起,语气还算平淡,“恩,医生为了保证怀孕期间可以顺利,建议在这个时候做手术。”
“……”我保持沉默,不再多说。钱静是濮燊的妈妈,进入手术室又是为了濮燊、为了孕育一个新生命。莫名的,我对躺在手术室中的她产生了一种敬畏。出于对一个母亲的敬畏,对一个愿意付出一切的人的敬畏。
“你说……”濮燊放下手里的饭盒与筷子,抬起头望着我的眼睛,“如果手术不成功会怎么样?”
母亲临走之前的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问自己:如果母亲撑不过今天怎么办?
那种感觉煎熬并且彷徨,时时刻刻身处恐惧之中,脖颈上像是有一双手,卡住咽喉透不过气来。
我下意识闪避,许是不愿想起那段崩溃的日子,更加不愿追忆过多关于母亲的细节。几秒之后,我还是主动迎上濮燊的目光,强装镇定的勾了勾嘴角,“你怎么总想不成功,肯定能成功。”
母亲生病确诊之后,结局似乎已经确定,剩下的便是时间的问题。每日看着母亲憔悴下去,期盼奇迹的念头越来越弱,与之相对应的便是与日俱增的恐惧感。最终我意识到:我的生命没有奇迹。
“我怕万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濮燊吞咽着口水,说着便转身躺在床上。他深呼吸,每一下都显得艰难,消耗着为数不多的体力与意志力。
这些事情没人能给出明确的答案……看着他如此痛苦,时光荏苒之间像是看到了陪在母亲身边的自己。我伸手拉住濮燊的手臂,用力捏了捏,“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医生都会尽力,你妈妈会没事儿的。”
语言聊以慰藉,可对此时的濮燊丝毫不起作用。我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必然明白他心中的感受。有些无助的情绪不会跟着理智判断所偏移,内心恐惧的漩涡无时无刻都在咆哮,稍有不适便形成黑洞,吸附一切。
濮燊闭上眼睛点点头,嘴里却不住的嘟囔了一句,“我刚刚在想,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可能她就不用在受苦了,她也就看不到我的身体变得更差。”话音落下,濮燊的眼角处滑落泪水。
“……”我安静的听着,内心也是波涛汹涌。
“等她之后有了一个孩子,万一还是没法救我……妈妈得多难受,我不想她知道这些,不想她有任何面对这些事情的机会……”濮燊拼命克制却事倍功半,情绪激动到再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还好她不知道……
我想起外公外婆发现我的性向时说过这句话,我记忆犹新却和当下濮燊的这一句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别这样说。”我转身坐在床边,情绪也莫名跟着他激动起来不受控制。我没多想便躺在濮燊一侧,伸手将他搂紧怀里,“你妈妈一定想看到有关于你的一切事情,她会看到你好起来。”
“……”濮燊不吭声,没有挣开我的桎梏,身子只是带着微微的僵硬,显然不习惯于这个距离。
我惊讶于自己的动作,却也觉情理之中。濮燊很瘦,身上没什么力气,我又收紧了手臂,补了一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猜你妈妈都希望可以尽可能多的看着你。”
这是我想对濮燊说的,更加是我对母亲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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