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笑道:“若不闹鬼,都对不起这些树木鸟雀。看一路枝干的粗度,这山怕是荒凉了数百年,想在这里修庙,人力都是一大笔开销,家底子不殷实可做不到。”
鬼姑姑道:“在月儿湾。”
萧澜道:“什么?”
“那座庙宇的位置,在月儿湾。”鬼姑姑道,“我虽不知道那是哪里,不过童谣唱过,每晚月亮升起之地,就是月儿湾。”
月亮升起之地?萧澜道:“那就该往左边走了。”
鬼姑姑点头:“你带路吧。”
萧澜一边用匕首砍开树藤,一边道:“姑姑不愿意带更多人来,是因为信不过吗?”
“事关冥月墓的秘密,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鬼姑姑道。
萧澜又问:“那药师呢?姑姑可信得过她?”
鬼姑姑道:“我不必相信她,也不必不信她。”
萧澜不解:“姑姑这是何意?”
“她不会背叛冥月墓,也不会背叛我。”鬼姑姑道,“我与她的性命,是连在一起的。”
萧澜道:“如何连?”
“我与她是师姐妹。”鬼姑姑道。
萧澜心中意外,自从他记事起,药师就是一副苍老而又佝偻的样子,甚至还有传闻,说她已经活了数百年——虽说听起来夸张了些,可也没想过她竟会和姑姑是同门。
“我儿时中毒,师父便将我与她的命连在了一起。”鬼姑姑道,“用她的血,来解我的毒。”自那之后,两人的血液便奇妙交融在了一起,药师饱受毒物蚕食之苦,容貌也迅速老去,十年走完五十年。
“我很感激她。”鬼姑姑道。
萧澜道:“姑姑恕罪,澜儿冒昧问一句,药师会恨姑姑吗?”
鬼姑姑摇头,缓缓道:“恨过吧,或许现在还在恨着,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早就变成了一个人,既是同一个人,自己恨自己又有什么意思。”
萧澜道:“原来如此。”
“这里应当就是月儿湾了。”鬼姑姑停下脚步。
“已是这掩仙山的最高处了。”萧澜四下看看,纵身跃上树梢。
天色已暮,半轮残月慢慢悠悠被云托上天际,仰头望去似是近在咫尺。绚烂晚霞尚未完全隐没,金红色的光芒照亮半边苍穹,与另一头的残月稀星形成鲜明对比。
世界被一刀砍成两半,一半光影浮动,喧嚣温暖,笼罩着山脚下那小小的村落与城镇;另一半寂静沉沉,冰冷萧瑟,映出山间破瓦残桓,斑驳红柱。
萧澜道:“找到了。”
鬼姑姑顺着他的方向寻过去,也看到了那被岁月侵蚀到摇摇欲坠的建筑。
蛛网几乎将整间庙宇都包覆了起来。萧澜将匕首□□去重重一割,竟然发出了类似布帛被撕裂的声音,真真不知已结了多少层。
好不容易才将门上的蛛网清除,木门一触即碎,露出后头黑漆漆的门洞。不知隔了多少年,终于有清冷的风吹进屋中,梁上纱幔瑟瑟化为粉尘,断裂悬空的木梁摇摇欲坠,看起来下一刻就会坠地。
神位上空空如也,并没有白玉雕像。
鬼姑姑道:“据说在战后不久,那白玉夫人的雕像便被人撬走,从此不知下落。”
“会是陆府主人所建吗?”萧澜又问。
“说不准。”鬼姑姑跨进庙中。萧澜也燃起火把跟进去,跳动的光亮照出破旧的墙壁,上头或许是曾经有画的,可现在早已消失一空,除了尘土,其余什么都没有。
就只是一处破破烂烂的空庙。
千辛万苦找来这里,唯一的收获就是确定了的确曾经有一个人,在这月儿湾为白玉夫人修建过一处庙宇。至于那个人是谁,目的是什么,是哪年哪月以何种方式修建,白玉夫人的雕像又去了何处,统统不得而知。
萧澜道:“听外头的风声,像是要落雨了,明早再回去吧。”虽说这庙宇破了些,可也总好过在荒山中挨冻。两人点起篝火,围坐在旁取暖。
鬼姑姑看了他一会儿,问道:“最近练功时,可有哪里不适?”
“没有。”萧澜摇头,“药师也说我身上有毒未解,可当真觉察不出什么,会不会是搞错了?”
“如何会错。”鬼姑姑道,“你现在觉察不到,是因为还未到复毒发的时候。”
萧澜追问:“那何时才会毒发?”
鬼姑姑摇头:“你若是一直像现在这样,那这毒便永远也不会发。”
萧澜不懂:“像现在这样?”
“我早就说过了,失忆对你而言是好事。”鬼姑姑道,“往后就像这样,乖一些,莫再处处执拗,硬是要同我做对了。”
萧澜道:“我先前——”
“不必再提你先前的事。”鬼姑姑闭起眼睛,像是在喃喃自语,“先前的事情,我自会全部处理好,你只管顾着眼前事,将来事。”
萧澜笑了笑,答应一声倒也没继续问。在吃完带来的烤饼后,便向后枕着手臂,躺在地上看着头顶那即将脱落的屋顶。
外头雨声从缓到急,轰隆隆一串惊雷自天际滚过,像是火药在院中炸开。
这场雨一下就是整整一夜,直到去天亮时分方才停歇。萧澜站在外头,看着远方那喷薄而出的红日,叹道:“能见此美景,倒也值了。”
“喜欢太阳吗?”鬼姑姑在他身后问。
萧澜道:“自然喜欢。”
说完之后却又问:“姑姑不会生气吧?”
“我为何要生气。”鬼姑姑走出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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