蝠嘴边渗出血液,轰然跪倒在地上,双目圆睁着。
他记得这个声音,在数月前,这声音的主人曾疯了般挣扎着求自己,要乞一条活路。
而自己那时在做什么呢?拿着刀,兴奋而又激动地划过他年轻的身体,欣赏那痛苦扭曲的面容,沉浸在面前的完美宿主中,浑身战栗,无法自拔。
他以为这回的身体能用很久。
可现在,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却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了。
季灏放肆地笑着,声音化成一把又一把的刀,将那残缺苍老的魂魄一点一点撕碎,再一点一点丢进山风里。
蝠闭着眼睛,不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与此同时,季灏也完全醒了过来,他如同大梦初醒般伸了个懒腰,站在溪边看着自己的容貌。
被蝠用药水炮制过后,原本年轻的面容已经有些苍老,眼睛周围也有了细细的纹路。可季灏却并不伤感,事实上此时此刻,他简直堪称狂喜,脑海也只被一件事占据——自己终于来到了冥月墓。
这个多少次在梦中出现过的地方,如今就在身后,苍翠葱郁,触手可及。
空空妙手又如何?没有他,自己依旧会是这世间最好的盗墓者。
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是感谢蝠的,感谢他的这轮侵占,不仅带走了自己原已入膏肓的尸毒,还留下一身邪门诡异的功夫,自由穿梭冥月墓的本事,以及许多零散的记忆。
季灏拍拍衣袖上的尘土,径直去一处山洞中取了些蝠藏下的银钱,转身下了山。
阳枝城,统领府。
陆无名疑惑道:“若不是铁烟烟,那谁又会给你下毒?而且偏偏还是那般低劣的毒,像是生怕你发现不了。”后来检查过盘子,药粉都洒在了边沿上,简直像是闹剧一般。
“不知道。”陆追单手撑着脑袋,“不过对方做得如此明显,我们再装看不出来,可就有些假了。”
“所以?”陆无名问。
“走吧。”陆追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找铁统领。”
陆无名心里叹气,替他整理了一下头发:“看你说得这般轻松随意,不像是有人下毒,倒像是有人给糖。”
“难不成爹想让我忧心忡忡?”陆追笑着摇头,“可这当真不算什么,顶多费些脑子罢了。爹也是在刀山火海里闯过的,怎么此时看起来,反而比我还要愁苦。”
陆无名还想说什么,却被陆追打断,拖着一起出了卧房。
铁恒正在书房中处理军务,看完最后一封奏报,还没来得及打个呵欠,就听管家在门口禀报,说是陆大侠与明玉公子来了。
“快请。”铁恒赶忙站起来,亲自上前打开屋门,将两人迎了进来。
“打扰统领了。”陆追道,“只有一件小事,说完就走。”
“公子太过客气,我这头原本也没事了。”铁恒吩咐下人上了花茶,“不知二位有何事?”
“我就直说了,统领可别动怒。”陆追道,“今日铁小姐送来了一盘蜜饯,里头被人下了鹤顶红。”
铁恒五雷轰顶:“什么?”
“不过毒与小姐无关。”陆追又道。
铁恒脑中杂鸣如擂鼓,这送吃食的事他白日里也听说了,原本心中还在高兴,觉得喜宴或许也不是不能盼上一盼,却不料还没高兴满一天,晚上就听到了如此瞠目结舌的消息。
“是我将女儿惯坏了啊。”铁恒站起来施礼,颇为痛心疾首。
“我方才就说了,与小姐无关。”陆追扶住他,“有人在暗中作祟。”
“可……”铁恒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女儿一直就不愿意嫁,这他是知道的,平日里练个琴都鬼哭狼嚎,哪里还会主动送蜜饯果子,可不得是心怀鬼胎。
见他只顾满脸愁苦,像是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自己在说什么,陆追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全天下的爹,不管平日里多么睿智沉稳,一旦与子女的大事沾上边,都会懵上一懵。
陆无名将他按在椅子上。
铁恒还在道:“我今晚就去将那绣楼上锁。”
陆追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让他将事情听了进去。
于是铁恒又惊道:“有人要绑烟儿?”
陆追道:“小姐并未受伤。”
“这丫头,怎么也不告诉我。”铁恒头晕眼花,连连叹气,平日里太惯着,到了这种时候竟然也能由着性子胡来。
陆追端给他一杯茶:“大概铁姑娘也是怕统领担心,所以才会瞒而不报。”
“险些就铸下了大错啊。”铁恒还在后怕,“二位放心,我这就下令彻查,看究竟是谁在那蜜饯中下了毒。”
“就这么查,怕是一时片刻查不出什么,不如顺了对方的意。”陆追道,“这蜜饯是铁姑娘送来的,我若发现有毒,按理来说,其实应该直接找铁统领对质才是。”
“公子的意思是?”铁恒试探。
“铁姑娘已答应帮在下演一场戏。”陆追道,“铁统领只管装作震怒模样,前去绣楼质问便是。”
“好。”铁恒点头,“我这阵就去。”
于是花园中的下人,就都看到自家统领面色乌黑,带着阴郁到快要下雨的眼神,一路去了后院绣楼。
想来八成是小姐又闯了祸。
很头疼。
“小姐小姐。”小丫鬟趴在窗边,“老爷来了。”
“咳!”铁烟烟清清嗓子,做好大哭大喊的准备来。小丫鬟也抱起一个盘子,随时准备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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