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天从易杨家走出来时,还在沙发上小睡的吴招娣已经全然忘了谢锦天来过的事,那一袋水果也全然当成是自己买的了。
谢锦天回到家,将那两本《国史大纲》往茶几上一丢,这才松了口气。干净利落,不留痕迹,这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松了领带,他给樊逸舟去了个电话。樊逸舟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声音压得极低。
“照片我都拿回来了。”谢锦天开门见山道,“他情况怎样?”
“还在睡。”樊逸舟对谢锦天这样的雷厉风行多少有些担忧,但终究没说什么,只道,“等他回去了我和你说。”
“回去?”谢锦天眯眼看着挂钟,“他不是住你那儿了吗?”
彼端一阵沉默。
“你们的事我管不着。”谢锦天坐起身,“只是朝夕相处,很难不露马脚,你好自为之。”
言尽于此,谢锦天便打算挂断了,却听樊逸舟道:“等等,有件事要和你澄清一下。”
谢锦天重又将手机按在耳边。
“当初,我是故意要引你误会的,毕竟你越愤怒,与我合作的可能性越大,但事实上……”樊逸舟顿了顿,“我与易杨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他厌恶触碰,你是知道的……”
“这与我无关。”谢锦天按下了挂断键。
他不知道为什么樊逸舟会忽然说起这个,为了维护易杨那出淤泥而不染的形象,还是他觉得事到如今谢锦天会在乎这些?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令谢锦天十分不悦,他想起身去倒点酒,却不经意间踢到了一袋东西——那袋粉碎的模型。谢锦天盯着看了会儿,又想起樊逸舟的话,于是狠狠踢了脚,将袋子踢到了茶几下去,眼不见为净。
后面两天,易杨借口身体不适用了两天年假,谢锦天也乐得自在,独自在办公室里处理自己的事。可不经意间,总瞥见了那只被摔出一道裂痕的录音笔,它静静地躺在易杨桌上,像挑起一边的眉。
谢锦天故意不去注意它,可到了第二天下午,无事可做时,他终究还是投降般一把抓起那录音笔,将录音拷贝到电脑上,戴上耳机。
将进度条拉到他清楚记得的七分零五秒,谢锦天略一犹豫,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盯着漆黑的画面,他听到程衍接着道:“真的吗?您跟踪的是谁?”
“我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易杨轻叹,“他并不知道。”
程衍沉默了会儿,并没有继续围绕易杨的私事追问下去,只是道,“谢谢您和我说这些,我还以为只有我……我知道这不对……很变态,可我忍不住……毕竟,这是没什么结果的。”
“我理解。”
“我很喜欢他儿子,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程衍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沮丧,“我并不想打扰他的生活,他把我当成朋友,可我却对他存着那样的心思……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易杨沉默了会儿道:“有这样的担心也是情有可原,如果你不为他着想,也不至于那么纠结、痛苦了。”
“是……我不怕被别人知道,我已经经历过了……我没想他能回应,我只是害怕他也用那种眼光看我……所以我想改掉这个毛病。”
“你是指跟踪,还是对他的喜欢。”
“都是。”程衍的声音低下去,“可以的话,我真不想继续这样的日子……如果能放下就好了……”
易杨似乎抽了纸巾递过去,等程衍的情绪稍稍平复了,才继续道,“我明白你的痛苦,毕竟你的生活因为这样的苦恼变得面目全非,可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
“我可以搬家!”程衍忽然激动地打断道,“见不到他,就会解脱了吧?”
“恕我直言,这只是暂时的逃避。”易杨从容的语调有着令人平静的魔力,“你能保证不回去找他?即使能,你能保证不去想他的事?你比我更了解你自己,每个人惯有的思维和行为模式是很难轻易改变的。”
程衍没有接话。
“我希望你能好好思考一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下一次,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一下你的原生家庭。”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
谢锦天靠在旋转椅上,呆呆望着窗外的喷泉。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匆忙取下耳机。
“婚纱照拿好了!晚上来看看吧?”夏雪的声音从彼端传过来,带着轻盈的笑意。
“你自己取的?那么多东西怎么不叫我?”此时听到夏雪的声音,谢锦天才觉得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你下班再去人家早关门了!易杨离得近,我让他陪我去的,还一块儿吃了饭……”
“易杨?”谢锦天只觉得午后的阳光被喷泉的水流冲得七零八落,许久后才愣愣道,“你给他看照片了?”
“拿都拿来了,当然看了!怎么……”
谢锦天粗暴地挂断了电话,迅速点开手机通讯录翻找到易杨的电话。
然而许久,许久,都没有人接……
☆、第十二章 失控
谢锦天匆忙和领导打了声招呼,换了衣服提上包就离开了。
夏雪打开门看到谢锦天,很是惊讶,然而谢锦天开口就是“易杨在哪儿?”
“他走了。”
“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他看了会儿照片说想起点事……”夏雪此时也有些来气,挂她电话不说,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杀到她家里,简直和平日里体贴入微、温文尔雅的谢锦天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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