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家长会赞成”,江鸿羽转头对她笑了笑,“如果我做什么事情,要别人都认同后才敢去做,那我真的,就什么也并不是了。”
江鸿羽的眼睛又盯向了房顶的那一片白。
干净的、茫然的,白。
他那些年少轻狂的骄傲、不切实际的梦,被江扬那一椅子砸得支离破碎。
他才知道,自己一直站在云端。
那些踩在云上对陆晓说的话,脱离了地心引力,所以他从未感受到过沉重。
原来,陆晓才是一直站在实处的那个人。
陆晓是清醒的,做着美梦的人,只有他,只有他看不清楚这条路。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他以前也是想不明白过的,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够好,为什么总让陆晓能游移不定。
那些轻飘飘的承诺,好听又甜蜜,风一吹,就如蒲公英的种子一般离散。
那些构造的未来,就如同皇帝的新衣,是自己编织的假象。
风啊,请你慢点吹,把那颗蒲公英的种子吹进我的心里。
就让我的心为土壤,就让我的血液作为养料。
我不再奢求能抓住风。
因为,浑身空荡荡的我,就是风。
35(上)“今天,天气晴,有风。我特别想你。”
江鸿羽养伤的地方是位于郊外的一家私立医院。
出院那天,他杵在门口站了许久。
春日的暖阳洒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虽然温柔,但久违的光线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明晃晃的刺眼。
他眯缝着眼,能看到不远处桃杏林里的花都开了,粉白相间,霎时好看。
他走下台阶,抬头看向院子里那株珠玉满树的白玉兰。
幽香顺着风,飘入他的鼻腔。
他终于闻到了,不属于医院的味道。
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味道。
严婷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背。
“走吧,老林在前面等着了。”
“等等。”
江鸿羽抬起手臂时,和煦的风和明媚的光穿过了他的指缝。
他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时隔一段时间终于开始能自主支配的肢体僵硬得让他有些发懵。
他拉下花枝,择了一朵白云兰。
“医药费这么贵,我们得收点利息。”
严婷笑了笑,还没有反应过来,江鸿羽转过身,轻轻把花别在了她的耳后。
他虚着眼也笑了起来,浓黑的上下睫毛几乎触在了一块儿。
“好看。”
老张的车停在路边,他下车接过江鸿羽手里的行李,替两人拉开了车门。
回市里的这条路,很安静,车里也没有人说话。
江鸿羽脸朝窗外,沿途的风里不时会卷裹起一两片路边的杏花花瓣,吹拂在他的脸上。
这是陆晓,喜欢的,晴天里带着湿意的风。
静寂无声的这点段日子里,寒冬褪去,春意早已蔓延开来,眼里的新绿里夹杂着生机勃勃的色彩。
一切希望都好似,重新复苏了起来。
江鸿羽闭着眼靠回了车里。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在冬日里枯涸的小溪,只留下了斑驳狼藉的河床。
这样也好,抽走那些有所依仗的张狂骄傲,留下的东西,都是自己的。
春天啊,真是一个适合开始的季节。
车子驶回家的方向时,江鸿羽有一瞬间的恍惚。
严婷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她面上的神情,也流露出些许淡淡的心迹。
虽然请了男护工,医院也有护士,这段时间,严婷也是没有回过这的,几乎全天都陪在江鸿羽身边,只有深夜了,才回去旁边的陪护房小睡几个小时。
别墅区里的花都开了,有些品种,江鸿羽也叫不出名字,只是觉得艳丽得有些扎眼。
到家后,老张就离开了。
严婷轻声问:“打算什么时候去学校。”
江鸿羽想了想:“我先洗个澡。”
“嗯”,严婷又说道,“我出门,买点东西。你晚上想吃点什么。”
江鸿羽笑笑:“别煲汤了,就成。”
浴室里的热气蒸腾起来的时候,江鸿羽的视线也模糊了。身上是阡陌交错的水迹,把这些日子的浑浑噩噩,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那些因为无力和无能为力而被埋在心底深处的东西,也浮了上来。
除夕的那场烟火和那句他还来不及回复的“我俩好好的”仿佛才刚刚发生。眨眼间,却什么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这个澡洗的时间很长,江鸿抹了一把脸,关掉了花洒时,他的指尖的皮已经泛起了白。
洗漱台上的镜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水珠,他手掌擦过时,看到了镜子里那张颓唐淡漠的脸。
脸还是那张脸,但却陌生得让他发慌。
江鸿羽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垂着头,有些讽刺地笑了起来。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严婷正在衣柜前替他整理衣物。
“你手机,那天晚上掉出来”,严婷说,“滑沙发下了,杨嫂打扫卫生时薅出来的,我给你放床头边充电了。”
“嗯”,江鸿羽瞄了一眼床头,点点头,“好。”
严婷看了他一眼,关上衣柜门:“还有一件事。”
江鸿羽看向她。
“刚刚我出去的时候”,严婷顿了顿,“保安告诉我,前段时间,每天都有个高个子男孩儿登记进来找你。后来保安们察觉到这段时间我们家里都没人,便没放他进来了,他就天天在别墅区外面晃悠。这段日子才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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