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的小厮伴读们都傻了眼,还以为薛蟠在跟他玩笑,笑嘻嘻地跟在后头喊:“薛大爷慢些个走,我们家二爷金贵着呢,快些放下来。”
薛蟠冷哼道:“你们家二爷自然金贵,今儿,就由我这个不金贵的好好开开眼,瞧瞧他金贵在哪儿!”
众人这才觉得不对,忙拥上去拦着人。
薛蟠骑着马来的,手里还提着一跟马鞭,谁挡着道便狠狠抽上去,挨着了就是一连串的哀嚎,人人心里惧怕,又怕伤着宝玉,一时间却没人敢挡得住他。
贾宝玉心里发着懵,脖领子被揪在薛蟠手里,薛蟠人比他高壮,他也挣脱不开,像被捏住脖子的一条鱼,毫无气派可言。
贾宝玉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头,有怒又气,一面使劲挣扎,一面道:“薛大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快些放我下来,你有火气便说出来,何苦这样来戏弄我!再不放,我可真的生气了!”
薛蟠一言不发,提溜着贾宝玉直到正房。贾政已经听了消息,匆匆从门里出来,见到薛蟠这样无状,顿时就怒了。
只可惜薛蟠比他快得多,当下把贾宝玉推到他面前,上前一步,气势汹汹道:“姨父,我今日来是来找你评评理的!姨妈当初找我娘的时候说了什么,还算不算数,今天我就是来讨个说法的!“
贾政的指责堵在嗓子眼里,被薛蟠当众说出的话唬得魂飞魄散,脸上紫胀一片,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好一会儿,瞧着薛蟠又张嘴,他一声断喝阻住:“蟠儿!”严厉地转头吩咐仆人都退下,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安抚的笑:“蟠儿,有什么好好说,姨父给你做主,你先别急,我们进去书房再说。”
薛蟠脸色也缓和下来:“我今儿听了些闲话,姨父知道我性子冲动,不要怪我莽撞。既然我心中有了疑问,自然是要弄清楚的,这话也不怕人听不得,倒不如把老太太、姨妈都请过来说说,大家心里都清楚了才好。”
贾政脸上抽搐了几下,瞧着薛蟠虽带着笑,眼神却坚定如铁,知他不肯罢休的,只得妥协,想着让老太太、王夫人来劝着些,看在亲戚的份上,不要闹事的好,便着人去给老太太报信,自己在前头,领着薛蟠贾宝玉往荣禧堂后院而去。
到了贾母住的院子,已经感觉到对方的严阵以待。廊下站着鸳鸯几个大丫鬟,见着人,忙迎上来:“老太太,太太在里头等着了。”
贾政挥挥手,几个想是已经得了吩咐,竟不再跟前伺候,余鸳鸯在廊下头站着,余者皆退到院子外头去。
贾政领着薛蟠、贾宝玉进了房内,打起帘子,进入东厢房。条炕上,贾母坐在上方,王夫人在下头太师椅上坐了,凤姐站在她身后侍奉着。
贾母的目光世故而冰冷,王夫人泥雕一般,目光一扫而过,并不与薛蟠对视,王熙凤眼观鼻鼻观心,无半点儿平日的爽利。
薛蟠并无变色,贾府摆出三堂会审的姿态来迎接他,是什么用意?薛蟠眼中一闪而过锐利的神色,终是上前挨个问安。
在贾府众人的大量下,若是以往,早已经畏畏缩缩地低了头,今儿偏似换了个人一般,神色间不见一点惧色,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贾母心中一突,情知今日之事不是那般容易化解了。
薛蟠的目光掠过贾母,放在一直皱着眉头沉默的王夫人身上,笑了一声,道:“姨妈,我这大半年在外头奔忙,前儿回家想起去岁府里修娘娘省亲别墅时,我娘凑了三十万银子,姨妈是个佛心人,偏与我娘道谢不住,又许了妹妹亲事。如今妹妹正是好年华,虽说我是舍不得的,不过女孩儿家,到底要嫁作人妇才是正经前途,况且又是嫁到姨妈跟前,我跟娘是一万个放心的,不知姨妈这边是怎样的章程?”
“我瞧着宝玉倒有半月没有去瞧瞧妹妹了,可是为了避嫌?现下外头流传一些风言风语,我原是说必是没影子的话,偏家里奴才们也晓得了,妹妹脸上挂不住,昨儿还在屋子里头流泪呢。我做哥哥的,真个心如刀割。姨妈,这件事,你定要给妹妹做主,给宝玉做主,不如趁此过六礼,把妹妹和宝玉的亲事热热闹闹办开了,也给宝玉一个清白。老太太,姨父,你们以为如何?”
薛蟠站直了身,拿眼盯着贾母,必要一个回复。
贾母早已经气得发抖,此时被这一问,脱口便道:“荒唐!宝玉的亲事,哪有你主张的余地!”
薛蟠大喝一声:“怎么?你们要仗着公侯之家便背信弃义不成!三十万银子换我妹妹一个主母的身份,难道还是我编排”
“蟠儿,你怎能这般说话?”王夫人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脸色苍白,好似随时可以厥过去,她战战兢兢地怒视着他。贾母的脸皮狠狠地抽动着,这个重点说出的数字让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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