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奉天可想扯着小五子溜之大吉。正低头琢磨着怎么开口,一抬头瞥见郑斯琦一边揉着脖颈,一边看着自己似笑非笑,思索了两秒,嘴一撇,作罢。
跑吧。在这人面前撒丫子狂跑追认追两回了,现在认怂说跑不了长跑也没说服力啊。
乔奉天将外套拉链拉到底,把脖子紧紧缩在衣服里,手在口袋里揣的紧紧的。
“你脖子还成吧?”又蹲下去紧了紧鞋带。
郑斯琦皱着眉头吧头往后仰,霞光给他的镜片染上了透明度高的暖色,“不太行……在嘎吱响呢。”
活该你那么吊着脖子睡。
裁判把遮阳帽摘了,嘴里半叼着钢哨,挥手让家长按顺序站在起跑的白线之外。乔奉天跺了跺脚,“没脑溢血就该知足了。”
郑斯琦被往后退的一个光头家长踩了下鞋,疼的跳了下脚,倒撤了一步,“我们学校老师中午都这么睡觉的,放眼望过去跟马槽似的。”又推了下眼镜,“老了以后十之八九得慢性劳损,僵得搁锅里煮都煮不动。”
一声响亮的哨响。
乔奉天被几只手推着后背,半甩起胳膊,跟着率先出发的前排的家长往前小步走,“我们店里推拿也可以做,你来,我让大老板给你折价。”
“你们怎么副业那么多?”郑斯琦笑,刚起步,就被横穿过来的两个女士挤得顿了下步子。
“杜冬缺钱的时候还想着批点水果在店门口支个摊儿卖呢。”乔奉天小步跑起来,回头,刘海吹偏覆住了两道眉毛,“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不去考虑速度的话,在傍晚跑步其实是件很惬意松弛的事情。白昼与黑夜交接,明与静地合宜调剂,像独立于时间轴之外的一段附加的奇妙时段。无论轮廓,明暗,还是质感。
天要黑了,该烧饭了。离逝与温存的意味一天之内在这里变得尤为浓重明显。
但通常这样值得享受的点儿,都是人流往来匆匆的下班高峰,不是在晃晃荡荡的车上,就是行走在车水马龙八街九陌的路上。难有人能在维持生存的生计之外,忙里偷闲腾出这样的悖德似的悠闲功夫。
红胶跑道外,一圈香樟树的繁茂枝叶,连带着一众家长的后背,被晕染上了天空的颜色。郑斯琦穿的白,故而更显眼,后背更如同一张可绘的白纸,可供光恣意随心地涂抹点染。
乔奉天纯想当炮灰,根本不在乎名次,只迈着腿做到不被大部队甩的太远;郑斯琦则可能是蛰伏着准备后半圈儿冲刺,也只领先了乔奉天两个人而已。乔奉天没跑对姿势,肋骨边一下子觉出了岔气似的的抽痛,呼吸也不由得紊乱了起来,吸地绵长,吐地短促。
咬着嘴巴继续跑,但跑着跑着就又想起了吕知春。不算是触景而有所感怀,想起来纯属是意外。
想到店里还没招上人,想到替他花掉的几千块医药费,想到他的母亲和他本人受过的对待,想到他对这个世界还未醒的认知,想到自己再没联系上他。
只一瞬间,被隔离开的疏离感与不安全感,就汨汨溢出了心里。
每个人或许都有一道线,根据自己的学识修养与三观而刻定。乔奉天不知道在操场上奔跑的这些家长心里,自己这样的人能被容纳与接受的几率有多高。
不知道谦和有学识如郑斯琦,在心里究竟如何真实的看待自己。意外地很想知道答案。
意外地不想被这样的人排斥。
乔奉天伸手摸了摸发顶,想着要重新染了。
忍痛跑了两圈半,两片肺叶子哼哧地快起了火,乔奉天脸色涨红,跑了个第十七,郑斯琦第二。乔奉天一天溜腿溜下来,一个名次也拿不到。倒是四乘一百米接力,下午一统两场比分,一年三班得了个冠军,比乙组第一快了近八秒。亮金金一张奖状盖了红章发下来,转手进了班主任手里,成了集体荣誉,郑斯琦和乔奉天谁也没摸着。
日头未尽,系主任留了家长学生在操场上按高矮个头排成四排,拍照留念。乔奉天比来比去,被几个家长调笑着拽来了第二排,郑斯琦毋庸置疑是最后一排,动也不用动,还成了当间儿标中的比对点。
摄影的老师弓腰,低头微调了光圈,把5d3托稳在手掌,合上一只眼凑近取景器。
“我数一二三啊!一,二,三!”
“茄子!”
乔奉天没好意思跟着喊,只抿了抿嘴。
出了校门,郑斯琦按开了车锁,要开顺风车送他俩回家,乔奉天也没推拒。郑彧高兴能和乔奉天多待会儿,扯着他的手不愿放,小五子在一边直愣愣瞪着眼珠子望着她往自家小叔身上蹭。
先是把小五子送回了陶冲湖,南二环在堵,郑斯琦开的导航走的通陵路高架。乔奉天怕耽误郑斯琦的时间,就没送小五子上楼,事先打了个电话给乔梁,让他在门口接着。
电话里听乔梁极乏似的哑着嗓子笑着应着,觉得奇怪,皱皱眉嘱咐了两句鸡零狗碎的东西,也没多说就挂了电话。
往铁四局开的路上,郑彧在后座儿有一句每一句地絮叨着,过一会儿就没声儿了。郑斯琦一回头,见她横躺在后头睡着了,还心明眼慧知道往自己肚子上盖个小外套。
“丫头又不脱鞋……”
乔奉天从副驾驶上往后看,郑彧的俩鞋底子正牢牢贴着粉色的车座套儿。不管瞧几次那一水儿的y,乔奉天都觉得涨眼。
“珊瑚绒的不容易下水,掉毛,你下次换成涤纶的好。”乔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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