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一度以为下岗之后自己的人生已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再没有任何转机,林惊蛰和胡少峰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番话却在她心口狠狠地震了一把。
尤其胡少峰, 这个明显是燕市本地人模样的男孩从穿衣打扮到行为举止一看就是有钱人家见过世面的小少爷,他语带惊奇的那番话说得太自然了,周母很难心生质疑。
再胆小的人潜意识里也是追求进步的, 周母很心动, 她就此事回去和丈夫商讨。
周父想也不想地否决了:“胡闹!不像话,咱们又不是劳改犯,清清白白的人,去做什么个体户!”
在他的概念里,最风光的职业还是进国企当工人, 个体户这个词语是这十几年才出现的,早些年根本就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在燕市这种大都市里还好些,可放到郦云,八十年代时只有坐过牢的泼皮混混这种找不到正经工作的人才会去倒腾自主经营。投机倒把罪于普通老百姓而言约束范围根本就没那么清晰,许多因为囤积居奇操纵价格捣乱市场以谋取重利的不法分子锒铛入狱登报批评之后,升斗小民便将“生意”二字畏之如虎。
周父是绝对没法接受的,他连炒股票都绝不去碰,这个当代典型的遵纪守法的小男人有着自己坚定的操守。
周母比他更循规蹈矩,但害怕之余,却又确实心动。周海棠长到那么大,这是第一次离开他们身边来燕市那么远的地方。自打儿子离开之后,留在郦云的她吃不香睡不好,时常午夜惊醒,只因为担心儿子不在自己身边会不会出什么事情。留在燕市做生意,不说能赚到多少钱,能留在儿子身边这一点对她来说就是个巨大的诱惑。
母亲的力量是惊人的,对丈夫顺从了半辈子的周母第一次没有被斩钉截铁的拒绝打消念头。
周父还在筹算什么时候离开燕市最合适,周母已经暗地里展开行动了。
她才到燕市,没有根基,但因为一手好厨艺,暂住的家门口每天快到饭点时就会聚拢上许多来取经的社区太太。周母为人老实本分,但却也不木讷,几天下来和这些太太关系搞得不错。
厨房里开着窗户,小火咕嘟嘟咕嘟嘟,熬着一锅恰到好处的肉闷粉条。五花肉被煎得焦香可人,配上她从郦云带来的自己腌的豆瓣酱和辣椒酱,炒出浓厚的肉汁后撒入粉条,小火慢煮。平实的粉条吸饱了肉汁,摇身一变成为了软糯弹牙晶莹剔透的抢手货,香气顺着楼道钻出去,不依不饶地萦绕在周围几幢楼的范围里,还没到饭点许多人却硬生生嗅得饥肠辘辘。
不明所以的居民四处张望香气的源头在哪,也不知道从那天起,每到这个主妇们都开始做菜的时间,他们就开始经受起了甜蜜又可怕的折磨。
围在厨房的主妇们传递一盏小碗,几口就将满满一碗粗粉条“尝”了个干干净净,绵软的粉条沾饱了肉汁,就像一颗威力惊人的小炮弹,滑入口腔后用香气肆无忌惮地发起攻击,再加上软糯得恰到好处的口感,简直绝了!
小心翼翼将自己在旁边所见的周母做饭的步骤全部记下,包括下粉条之前洗一把这种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主妇们生怕遗漏了什么,一步也不敢忘。
周母大方地将粉条盛出几碗来以便于新朋友们一会儿离开时能带走,在主妇们疑惑前几天照章为什么也没做成那么好吃的疑惑声中,她摘下袖套腼腆地站在那里磋磨双手,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念头来:“王姐、陈姐、金姐,你们觉得我弄的这些吃的,能不能拿去赚点钱?”
主妇们意外地看向这个淳朴到一眼就能看透心思的老实朋友,在周母忐忑的等待中,六楼的邻居陈姐一拍大腿:“行啊!怎么不行!?”
周母难免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她从丈夫那受了挫,虽还坚持想要尝试,信心却已经没有开始时那么多了,她做好了请求帮助但被劝说打消念头的准备,但却不料自己竟然能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
开玩笑!燕市早在十几年前,全国许多小城市都对“个体经济”没概念的时候就出现了大批下海的人,做生意对他们而言算得上什么不法活动嘛!在这里生活的主妇,思维和眼界和生活在郦云的人那都是完全不同的,周母刚提出建议,主妇们就立刻顺着这个思路发挥了起来。
陈姐道:“太可以了!就你的手艺,随便上哪家饭馆子当厨师那都是镇店之宝,自己做生意虽然累点辛苦点,但赚得肯定比当厨师更多!”
王姐也附和:“随便盘个附近的店面,你就卖点像今天这样的粉条粉丝,绝对有门!这样你还可以留在燕市陪儿子,就不用回群南了,多好!”
“嗨!盘什么店面啊,咱们这一片店面的租金这几年越涨越高,盘一年少说要千把块钱。”年纪最大的金姐想得更加具体深远,“咱们不如就先弄个摊子试试水看反响,也积累一批资金,真那么好,就大刀阔斧地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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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市的女人性格爽朗,说干就干,提出建议的林惊蛰自己都还没开始动手呢,她们已经大刀阔斧地替周母筹备完全了。
搞摊子比开店面容易得多,王姐在社区里帮周母跟一个老木匠借来了三轮车,陈姐回自家翻腾出了蜂窝煤和煤球炉,周母资金有限,金姐带她走街串巷买了一批价格便宜的铝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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