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梦跟之前那场让他极为不舒服的梦有关,仿佛是连续剧下一集,时隔半个多月,他再次梦到了那个小女孩。
这一回不是榕树,而是在一片茂密的玉米地,太阳正要落山,远处隐约可见村庄里的炊烟。
田埂上,走来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仍旧是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但重明就是知道,跟上一回那个不是同一个人。
男人手里牵着依旧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
只是跟上一回不同,小女孩垂着头,走路磨磨蹭蹭,显得极为不情愿。
画面是无声的,好像老旧的胶片电影,重明听不到男人说了什么,但看女孩瑟缩的模样,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大约被骂过,小女孩不敢再磨蹭,跌跌撞撞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走着走着,拐进了绿油油的玉米地。
重明回想起了上一回那种难受的感觉,心里咯噔一声。
等看到男人将小女孩摔在地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下窜起,心脏剧烈颤动,然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无尽的愤怒喷薄而出。
但没等到他冲上去,眼前一黑,梦境结束。
紧接着,突兀的,眼前出现了另外一幅情景,他看到了一处山崖,崖顶上站着一个人,他定睛一瞧,大吃一惊,居然是小芳!
没来得及多瞧,就见小芳忽然从崖顶摔落了下去,不停地坠落,仿佛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无尽深渊。
“小芳!”
重明大喊一声,倏地睁开了眼。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直奔洗手间,扒着马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重明脸色惨白,一边吐一边抖,耳畔一阵嗡鸣,止不住的颤栗从心底冒出,梦境里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住回放,太过清晰,仿佛感同身受,恶心,愤怒,绝望,怨恨……一系列负面情绪完全将他包围。
几乎让他崩溃。
重明蹲在马桶边吐了个一塌糊涂,几近将胆汁吐出来,到最后已经吐不出什么,一边干呕一边眼泪簌簌往下落。
太难受了。
八岁之后,重明再没有像现在这么哭过,眼泪像断了线一般,控制不住拼命往出涌。
手脚发软,浑身无力,如果不是强憋着一口气,他估计要瘫在地上了。
不知吐了多长时间,终于吐够了,他强撑着站起来,哆哆嗦嗦洗了把脸,漱了口,扶着墙打算去找师兄,上次的经验告诉他,只要握一下师兄的手,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重明跌跌撞撞出了门,才想起他不知道师兄住在哪个房间,之前是佣人领他先进的屋。
对了,手机!他回头看了眼屋内,神色懊恼,可好不容易撑着口气走出来,他不想再回去,只能拖着虚软的身体朝楼梯口走去。
幸好大约是魏叔方也醒了,荆海带着佣人上楼来,正好撞上了坠坠欲倒的重明。
“重先生!”
荆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两步扶住重明:“这是怎么回事?”
重明有了支撑,强撑的力道卸了一半,差点瘫软下去,他抖着唇:“带我去找师兄……”
荆海觉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他记忆力一向很好,当即想起了半个多月前的那一幕,连忙扶着重明朝老板房间走去。
魏叔方休息的房间就在重明的隔壁,荆海搀扶着重明敲门进去,魏叔方正换好了衣服,在穿外套。
他从来都是西装革履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哪怕夏天最热的时候都是如此。
见两人进来,他系扣子的手一顿,外套散开:“重明?”
重明快要头痛欲裂,强烈的负面情绪从心脏扩散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是痛的,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在荆海面前他还能强撑,但看到师兄,委屈瞬间蔓延到了脸上。
“师兄……”
荆海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魏叔方顾不得拿手杖,快步走过来,所幸他刚刚休息充足,短短几步,不依靠手杖也无大碍。
“师兄,我好难受……”
重明眼泪差点又要落下来,他觉得委屈极了,噩梦来的莫名其妙,是的,对他来说,这梦跟噩梦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比噩梦还要来的更可怕,如果是真的梦,无非醒来想想就过,但这已经不是普通了梦了,太可怕,仿佛有人将记忆强行塞进他脑海里一样,生理心理的双重折磨,再多几次,他肯定要崩溃。
魏叔方褪下手套,握住他的手,放轻了嗓音:“没事,我在。”
他不安慰还罢,一安慰重明立刻红了眼眶,咬牙强撑的最后一丝劲道卸去,整个人瘫在了沙发上。
下一秒,那些冰冷绝望的负面情绪好似泄了闸的洪水,顺着两人相握的手奔涌而去,争先恐后流向魏叔方,然后好似落入了一望无际的汪洋,连个涟漪都没有泛起,立刻消散不见。
肉眼可见的,重明脸色迅速缓和,虽然没有立刻恢复以往的红润,却也没了之前那片骇人的惨白。
“又是梦?”魏叔方没有像上回那样立刻松开手。
重明脑中浮现起梦里的情形,虽然没有了那些情绪纠缠,但还是膈应难受,纵然他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梦里发生的事有多么丧尽天良,这一回不是感同身受的恶心,而是作为旁观者知晓这种事的恶心。
“我梦到……”他略略纠结了下,将梦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别说荆海,就是连魏叔方脸色都不是很好。
说话间重明恢复了大半,光看脸色已经跟正常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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