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又起风波,京城街巷都在议,溜出宫的大内侍王安被人用自家的宝剑枭了首,两个新买的婢女一并陪了葬。
顾青记者的直觉何等敏锐,唤来颜铮只一句:“是不是你做的?”
颜铮不避不闪,“是。”
真得了准信,顾青刚撑起半个身子,又想趴下算了。他汲汲营营想要寻几条生路,他一出手就索命,这都四条了,再多的活路也给他堵成死路。
顾青忽地对颜铮的上司心心相惜起来,他是积了多大的怨念要打得这兔崽子三月起不来床啊。
颜铮难得先开口,“杀不得?”
更难得,顾青晓得他暗指,“我知你意思,太子和我本就是死局,倒也不差个王安,且王安不是他亲养的人马,半路投靠的,不如腾出位换了自己人。”
顾青索性趴下道:“到底太张扬了,而且那两个婢女……”
“下次我会蒙脸。”虽然颜铮心里觉得只有死了的才安泰,但既然顾青不喜,他自会改了。
顾青能说什么,和个古人谈他现代人的基本生命观,谈他作为记者的许多理想,谈王都冉罪不至死,他多少有些遗憾没能救他出火场。
这是什么社会环境?
但叫他改了自己的三观,立身的信念去迎合古人?把为了他出头的这个英俊得不像话的少年郎送去受死?哪一样也不成啊。
“啊——”顾青长吼了一声,惊得魏方,颜姚都冲进屋里来。
“没事。我现在容易生浊气,姜御医说喊喊就好了。”顾青编起瞎话来也是没边。
待人都退出去,顾青对颜铮道:“去你屋里跪着,除了吃饭睡觉按吩咐出门,跪满十天。”
这事不能让人知道,也只能背着人罚他。
“以后再要做什么,都先来报我。”末了,顾青还是只罚了他有事不告。
颜铮恭敬应了。
*
晋南王府,王妃接过新熬的春羹递给王爷,看着戏台上明晃晃的宝剑,奇怪地问道:“王爷怎得好兴致叫了戏班子来演这出?”
台上《刺客传》正演至《葬母》这折,聂政已受了严仲子之恩,葬母嫁姐,了无牵挂后,要往韩国刺杀恩人的仇敌。
晋南王道:“我前儿和人说等着看场好戏,谁知道呈上来的是这出,我想着戏是好戏,可不是我想的那出啊。”
王妃听了笑起来,“王爷啊,谁敢不照着您点的戏演?”
“可不是,这戏子胆儿肥得都上了天了,还能是戏子吗?”
“王爷,您慢慢看,后头那结局我年纪大了,受不住。”王妃缓缓起身,优雅地退了出去,留了晋南王独自看聂政刺韩相成功,剜目剖腹,落得身死,被弃市集。
戏终了,晋南王起身喝道:“赏!”
转头对前来搭手的内侍道:“你说要是那聂政半夜悄悄地去杀了韩相,无人见着,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王爷说得是。”老内侍几十年专攻这句,台词都不带换的。
作者有话要说:
聂政刺韩相的故事,可百度。
第15章 趟浑水
京畿一时闹得满城风雨,顾青只管闭门养伤,十来天后,新肉长出来,姜岐给顾青配起生肌换肤的汤药方子,每隔一日就让用个药桶子泡上两刻钟。
顾青头一回泡,水太热,蒸了两刻钟后,竟有些起不来了。魏方听见动静进去服侍,发现自个儿人矮力小,架不起顾青,不等他吩咐,转身就奔出去喊颜铮。
待到颜铮进来,顾青已在腰上围了白布巾子,水气氤氲里,立在桶中似要攀出来,看样子是缓过了力气。
灯火摇曳中,无数的水滴自乌发上缓缓滑落,一路沿着颈脖,肩胛,腰线……途经旧伤,新伤,顾青面光背门立着,像一只长足的水鸟,停留,下一程又不知要飞往何处。
颜铮有一刻怕他飞走,呼吸窒住。
“大人……”
顾青听到颜铮的声音,微侧过身,就被颜铮顺势架着肩窝,抱出了浴桶,顾青还未站定,颜铮已取了衣裳将他裹紧,不露一片肌肤。
顾青毫无所觉,笑道:“还是你利索,魏方到底还是孩子。”
颜铮脱口道:“日后我伺候大人沐浴吧。”
“用不着人伺候,今儿是没经验,往常洗浴都不泡那么久,时间久了,这水就得配得稍凉些。”
顾青边穿衣裳,边继续道:“我这几日想着你的事,总要有个身份方便你行事才好,跟着我这废人,三天两头要倒的身子,什么时候能成事?”
颜铮一向话少,此时又是不语,顾青不晓得他原就是这样,还是经了事如此,总之他已习惯,只将要讲的话全都交代出去。
“我不瞒你,顾青是辽王放在皇上身边的,六岁起就跟着辽王。你若自己有个章程,我可以替你去信游说。是还想从军,还是想别的法子弄个身份?”
顾青是存着私心用了原主一样的名字,而不是称“我”。
颜铮的事,他也已想了几日,觉得辽王既然默认他收了颜氏姐弟,想必若是能让颜铮为其所用,辽王也不介意给他洗白个身份。
“不能再从军,上阵颜家枪法太扎眼。”颜铮沉默片刻,道:“我原就想脱了戏班,寻路子入镇抚司,这里头校尉做起,原也不用身家清白,见过血的做那些阴私的事更顺手,只要不露了我是颜家人。”
左靳那地界?那厮跟了辽王,这一年过去,已升成了镇抚副使,和顾青一般是个四品官了,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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