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毓临走前,我有意当着厅中一干人等的面道:“无故受了些小伤,方才皇上驾临,本王又领了些圣训,因此云大夫说要请本王吃的那场酒,恐怕无法去了。”
云毓道:“哦,臣甚憾之。对了,家父原本也打算前来向王爷问安,只是怕今日王爷不方便,故而先让臣先来。不知明日或后日可否?”
我道:“本王什么时候都可,区区小伤其实不用惊动云太傅。”
云毓此时的态度在旁人看来一定无比谦恭:“王爷受伤怎会是小事?王大人等几位大人应该也会来向王爷问安,估计不会和家父一起,王爷府中这几日,定然少不了客,王爷请留意静养,不要因此太劳累精神。”
我便微颔首。
启赭今天那两句提到风月之所的话让我心里一直掂着,或许他话里就那么一层明白的本意,我却不能不往多里猜,兴许我与云棠王宣谋划之事他已有所察觉。没把云王两族的势力全部引出之前我不想节外生枝。因为打算干脆月华阁那场改在我怀王府里算了。
可云毓却拒绝如此,明白地说了他爹云棠和王宣不会一起到怀王府。看来云、王两家和本王差不多谨慎,只是谨慎在了不同的地方。
云棠和王宣应该心中对本王还是有所提防,大约觉得月华阁是他们布置下的地方,比我这怀王府让他们放心。
这也就是云王两方一直将本王当成了傻子,事事都要在他们手心里攥着的地方做,连到怀王府开个谋反会都不敢,假如本王真的要反,岂不会怀疑他们的诚意?
云毓向一旁望了望,摇头道:“可惜啊,那场酒,原本臣打算……” 话说了一半,收了,抬袖告辞。
我笑道:“云大夫话说了一半就走,诚心钓着本王心里惦记。难道备下了什么绝世难得的人物?”
云毓正色道:“王爷,楚寻就在你旁边站着,怎好这么说。”
楚寻应知云毓此时是拿他打趣,只是笑着站在我旁侧。
我去握楚寻的手:“阿觅非拈酸之辈。”
云毓挑眉:“王爷的这句话将臣的牙都麻倒了。臣有眼色,再不走当真就不招待见了。臣告辞了。”
我道:“云大夫慢走,经你这么一说,那场酒,本王兴致难抑,只要挣得动,定会赴约。”
本王没必要再此时于这种事上和云王两方太过计较,但,云毓的心思一向缜密难料,或者有意拿此话来试探我也不一定。
不论如何,本王暂且顺了他话中的意思,容后再说。
云毓只留了句:“随王爷喜欢。”便转身离去。我瞧着他的背影没入廊下的暗色,抬手揉揉额头。
胳膊上的伤在其次,今天来回这几场应付当真伤损精力。
晚上,本王与楚寻同床共寝。
我坐在床沿,仍颇多感慨,这张床我睡了许多年,今天初次枕边有个人陪着,可惜这人还是我花钱买来的。
也不知今生今世,还能不能有个人,真心地与我同寝一榻,共枕共眠。
在灯下一恍惚间,我竟将楚寻穿着睡袍的背影看成了柳桐倚,一瞬间走了神。
直到楚寻回过身到床边掀开被褥,我方才恍然醒悟。
可叹本王每每想到柳桐倚,便如同十七八二十余蠢蠢欲动,年少思春时。尽想些不着边的。
柳桐倚此时,兴许正想着怎么把我这个奸王及连带的所有势力统统拔除。
假如他能像楚寻这样在我身边呆一日,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即使立刻要了我的命,我也愿意。
楚寻在我耳边轻声道:“王爷,要熄了蜡么。”
我起身扇灭了蜡烛,入被躺下。
我低声问楚寻道:“睡得惯么,你认不认床?”
楚寻轻声道:“回王爷,我哪里都睡得,不认床。”
我在被中捏捏他的手:“床上说话别这么规矩,叫一声承浚我听?”
楚寻默了片刻,轻声回了我两个字:“不敢。”
本王百感交集,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我没再多让他做什么,只说:“睡罢。”
楚寻嗯了一声,他不认床也是实话,过了一两刻钟便呼吸匀长,像是睡熟了。
他睡觉动静不大也不占床,本王身边一直甚安稳。
楚寻本是官宦子弟,他父亲是个贪官,手中曾有人命冤案数条,终有一日真相大白,被断斩立决,楚寻当时年少,没得刺配去边疆,而是贬为奴役。他姐姐楚萝被贬入倡籍,楚萝相貌美,擅才艺,后来成为京中名妓,转入了名坊朝朝楼,楚寻在贡院中做官奴,据说成天洗地扫厕房吃了很多苦,听两句讲习偷书看还被打得遍体鳞伤过,楚萝就花银钱求恩客和老鸨帮忙将楚寻也弄进朝朝楼中做琴师。他天性聪颖,时令小曲听一遍就会弹,还能自己做两首,渐渐名声便大了。京城勾栏中的姐儿都以能唱楚寻为自己写的曲儿为荣,更有颇多好新鲜的人物专门去听他的曲。
本王头回去就是被启礼启正等拖去的,还弄得神神叨叨,非要装成寻常人等前去。等轿子到了门口,我抬眼看见朝朝楼三个大字,立刻道:“这地儿你们皇叔我不爱进,你们自己去快活吧,我拐弯去隔壁暮暮馆,什么时候你们好了,派人去隔壁知会我一声。”
朝朝楼和暮暮馆是一家,只是一个是伎坊一个是倌馆。
启礼道:“侄儿们请皇叔,岂会犯皇叔的忌讳?今天进朝朝楼,只为皇叔听琴,那位琴师可是京城第一美人的弟弟。不过在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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