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山林树木,越过一条不算宽的山沟,便瞧见在紧邻的山腰之上,有一熟悉的影子。
他站在郁郁葱葱的山木之中,白衣长发,手中高举铜镜,让阳光反射到自己的身边。
两座山体不过五十米的距离,似乎跃身可及,重烈便能瞧见那风夭年明媚鹿眸,带着自己从未瞧见过的温暖,嘴角一抹淡淡笑容在日光西斜之中,竟真有绝色倾城之感。
这,或许才是风夭年真正的模样,不加掩饰的温暖,秉承赤帝后裔的神圣之美。让重烈那一刹那忘记了呼吸,只觉得心跳急速加快着,甚至差一点,便要径直向着那对面山头之人走去,而忘却了他们之间,隔着万丈深渊。
而当理智略微恢复,重烈便意识到,这样的风夭年,并非是为了自己而展现,他的美和温和,只是为了身下已经昏迷不醒的人——鲜风国第一郎将,左延。
嫉妒,重烈觉得心被毒液腐蚀了一样呼吸艰难,不自觉握得那手中的短剑更紧,下一秒钟便要插进身下之人的后背,断绝他最后一丝呼吸。
但光芒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消失了,重烈收回短剑再向风夭年看去,只见他退后了一步,再退后一步便会隐藏在那葱郁的山林之中。重烈心头一急,刚起身,便见风夭年竟然又朝着自己这边走了一步,让重烈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自己。
他开始很缓慢的打着手势,指了指地下,又做了一个推开的姿势。
“你让我放了他?”重烈高声询问对面之人,不过五十米距离,虽然风夭年无法大声说话,重烈的声音却能传到对面。
风夭年点点头,继续用手势指了指自己,并正坐于地,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若我放了他,你便束手就擒。”重烈咬牙道,心头竟然有一种强烈复杂的情感,他想要得到的猎物即将归自己所有,可这过程竟让自己如此不快,他是为了那叫左延的二十岁青年甘愿被俘,难道他不知道,这鲜风之中,唯有他的命才是最宝贵的?
他是赤帝后裔的唯一一人,他是用多条鲜风贵族换回的宝贵性命,他是鲜风的新王国主,他……是珍贵的。
珍贵到连果断的自己,都犹豫不决。
珍贵到连重烈自己……都块不认识自己……
可这十六岁的珍贵孩子,却愿意为了这左延乖乖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等待着再一次进入牢笼。
这一次,他发誓不会这么轻易让他逃脱。
不会再给那孩子机会。
永远不会。
10、第 10 章 ...
荀月山整整十日未曾睡过一个好觉,并非因为左延伤势沉重,更是那日亲眼目睹的一切让自己难以入眠。
每当夕阳西下之时,便想起十日之前的情景。
那日的夕阳,亦如今日这般鲜红,晚霞将那蔚蓝色的天空灼烧得如同一片炙热的大海,层层橙色、红色的鲜艳云彩在天与山的交界之处静静展开,便让那温暖的阳光,在人心中烙下了苍茫的寂寥。
只要一闭上眼睛,荀月山便能回忆起风夭年瘦弱的身子向后倒下的样子,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溅在重烈的脸上,似乎能听见血管破裂的轻微响声,似乎能看见风夭年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样子。
心,便突突跳起来。
后悔、自责、愧疚……
无数复杂的情绪,简直如毒蛇之液一般腐蚀着自己的内心。
日日夜夜,搅得荀月山难以入眠。
虽然是风夭年主动要求前去救左延,但若知道重烈真可对夭年痛下杀手,自己即便眼睁睁亲见侍奉了二十年的少爷惨死战场,也不能让风夭年如此白白送死。
他现在,是鲜风国最大的罪人了,他是将赤帝后裔的最后一人送向鬼门关之人。
虽然这是圣谕,虽然这是圣谕……
但又如何能开脱?开脱自己因为保护少爷的私心,而顺从了陛下的这任性妄为?
荀月山心如乱麻,行尸走肉一般给左延换上新药,再敷上降温的巾帕,便突然听见左延含糊一声,“夭年……”眼皮颤动了两下,便努力着睁开。
“这里是我军的避难营,少爷。”荀月山只得岔开话题,“敖烈军已离开十日了,很安全。”
“陛下呢?”左延支撑着想爬起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荀月山想哭,就这么挣扎了许久,少爷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右臂已被截,那舞刀弄枪、强壮灵巧的右臂,因重烈的那生生一刀截断了所有的可能性,使得这些日子断骨续接的气力完全白费。
荀月山没能保住左延的右臂,而那断臂亦未能保住风夭年的命……
天意么?残酷地让人如此绝望。
“夭年在哪?”左延见自己爬不起来,只能提高声音询问,那眸子中皆是担忧和惊慌。
隐瞒是总有真相暴露的一天,荀月山咬牙狠心,知再不能犹豫不决,便摸出了怀中一直小心保管之物,放在了左延的面前,“这是……陛下要我转交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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