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说出口以後,书斋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暂时陷入沈默之中。名忧尘刺在皇帝脸上的目光变得冰冷,带著些不易察觉的凌厉寒意,栾天策见状,暗责忍耐了多年居然还是沈不住气,立刻又绽出笑颜。
“不过相国说得也在理,先皇在遗诏中说,相国在我亲政之後仍然身兼监督之职,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如此甚好。”名忧尘似乎不想多说,他举臂掩唇,微微眯了眯眼,浅浅打了一个呵欠。
“我不打扰相国休息了。你为国事操劳,呕心沥血,是该好好修养。请相国放心,我会尽心尽力处理国家大事,也会让人把军政要务转到玉阑宫。”栾天策语声真诚,说得心甘情愿,好似他目前唯一担心的只有名忧尘的身体而已。
然而皇帝知道,就算他不说这些话,有关军政方面的奏章还是会一道道送往玉阑宫。
“多谢皇上记挂。”名忧尘脸色恢复了平常的温和,之前表现出来的锐利消失得乾乾净净,彷佛从来没有占据他的脸庞与眼眸。
栾天策忍气告辞离去,他走出书斋,快步远离这个偏殿,松开捏得紧紧的拳头,发现里面全是汗水。
天都 上 第五章
祭祀大典完毕後的一个月,天都朝堂发生了一些变化。名忧尘不再插手普通朝务,除了军政方面的要事,他没有过问各地和群臣的奏章,默许皇帝独自处理。
朝中大臣原本存了隔岸观火之意,有心看皇帝和相国在亲政来临前争斗,没料到名忧尘先办了结党私营的三朝元老刘炎,接著又放任皇帝处理部分朝务,好像真心为皇帝著想。人人都觉奇怪,摸不准这位手握重权的相国心里在盘算什麽。
不觉一月过去,明日是名忧尘起程前往玉阑宫的日子。没有亲政的皇帝按理反而应该先向辅政大臣辞别,他想到这段日子以来从名忧尘那里接手了一些权力,但是没有获得统领三军的实权,心中闷闷不乐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信步走到掖鸿宫,孤灯见皇帝到来正要进去禀报,栾天栾摇手阻止这名小太监,让跟随的人全部留在宫外,从孤灯和沈夜为他掀开的珠帘中慢慢走过。
掖鸿宫的正殿极为宽敞,十二个铺著厚厚红色绸锦的座位分别排在殿堂高台下面的左右两方。台上依旧放著一张和掖鸿宫寝殿同样大小的长榻,几本奏章放在长榻的案几上面。
栾天策知道这里是名忧尘在朝後接见大臣的地方。看著这个俨然是一个小小朝廷的殿堂,年轻皇帝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不过当皇帝的目光投在依靠凭几陷入梦中的名忧尘身上之时,不自觉又变得柔软。
与上次酒後浅眠不同,名忧尘此刻可能太疲惫,似乎睡得很沈。栾天策的脚步没有犹豫,他很快站在榻前,两眼定定望著轻闭双目的名忧尘。
不可否认,栾天策眼前的名忧尘是他恨了多年,也是莫名其妙在心里念著多年的人。年轻的皇帝说不清他究竟是恨著名忧尘多一些,还是荒唐想著这个人的时候多一些。
他们之间的相处看似平和,但笑脸之下掩盖著算计与汹涌的波涛,像此刻这般平静的接近却是第一次。
栾天策本想唤醒名忧尘,但见眼前人睡得香沈,手中仍然执有一本打开的奏章,话到嘴边就缩回去了。他怔怔打量面前这张没带防备的熟悉容颜,看不到平常匿在温和之下的犀利,显得有些陌生,却更能吸住人的目光。
手臂神差鬼使地伸出,栾天策在行动之时根本没有料到他打算做什麽,直到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名忧尘的左面脸颊,他才陡然惊觉。
他这是在做什麽?这样的举动原本就不应该对一名男子做出,更何况这个男子还是名忧尘!
栾天策的理智在试图说服他快些撤手,手却不由心控地慢慢滑下。
没多久,皇帝的麽指移到了名忧尘的鼻下,他的目光也不受理智控制地落在了那两片淡红色的柔软唇瓣上面。
手指轻轻颤了颤,栾天策刚觉心悸,面前响起一阵拳风,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吃到一击。
“相国,是我。”栾天策捂著脸退後一步,忍痛呼喊。他的武功此刻远胜身体虚弱的名忧尘,但是之前那一刻心神摇曳、魂不守舍,竟然被睡梦中察觉不妥的名忧尘靠著本能出拳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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