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猱凶悍,数量又极少,寻常人有幸遇见也会命丧在它的爪下,皇上为相国寻来这份礼物,真算是有心了。”
太後脸上终於有了笑意,她看著年轻的皇帝,再望向面对稀罕宝物,目中没有露出羡慕之色的名忧尘柔声说著,希望後者莫要再提皇帝迟迟未到祭祀大典的事。
“这就是皇上口中说的利国惠民、有益社稷江山的大事?你为了这只畜生之皮,放著满朝文武百官和各方使节不管,也不顾自己的身分,带人前往密林,将万民心系的宝贵龙体置於猛兽之前,也太鲁莽了。”
没有将国君亲自冒著危险猎来的珍品放在眼中,名忧尘对著栾天策张口就训,让四方使臣明白,如今天都是谁在做主。
“相国此言差矣。我朝有谁不知你为国事殚精竭力,这些年全靠你悉心打理才将天都整治得井井有条。相国令百姓安乐、社稷无忧,我朝万万不可少了你这样的能人智士。
“我送这件礼物也是想让相国保重万金之躯,调养好身体才能为我朝江山出谋出力。这怎能不算是利国惠民、有益社稷江山的大事?”
“是吗?”名忧尘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毛,他对皇帝的态度没有不敬却也没有尊重,不卑不亢,不亲不疏的,让人摸不清他心中究竟在想什麽。
“当年皇祖和先皇都曾先後进入东山,希望打到墨猱,但都未能实现。今日我将它猎来,剥下皮帽献予相国,以其肉身祭告上苍,一来有请皇天後土佑我天都平安,二来也可慰先祖之灵。”栾天策款款而谈,神色极是真诚。
他这番话让之前惴惴不安的群臣心头大松,都点了点头。
“皇上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名忧尘打断了栾天策还想说下去的豪言壮语,他对年轻国君在他面前从来不称“朕”这一点感到有些无奈,却也习以为常了。
名忧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终於让群臣提起的心放下了。他的神情未变,只是语气似乎软了些,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平和,人人脸上都露出淡淡的笑容,悄悄擦去手心里捏出的汗水。
“还有一点,相国。”栾天策走上前,趁名忧尘微微低首,敛去犀利如星辰的眸光之时,将制好的墨猱围脖轻轻搁在对方肩上,然後将那顶皮帽塞到名忧尘手中。
“当年先皇带我进入东山狩猎,不料遇上前朝刺客,相国为救我中了毒箭,散去一身内力,而後每逢天气骤变,你全身的关节就会异常疼痛,冬季还特别畏寒。我送墨猱皮也是希望能缓解相国的伤病,以报相救之恩。”
栾天策此举既向世人表明他与辅政相国之间的亲密,也没有鲁莽为名忧尘正冠以视尊重,所以天都的信王似乎真的不能拒绝了。
“既然如此,臣多谢皇上厚赐了。”名忧尘淡然说著,他将围脖束好,顺手把墨猱皮帽递给身後另一名内侍,再说道:“请皇上速速换装,主持祭祀大典。”
“请相国主持这次的大典并首献祭文,告慰皇天後土,以示我天都的诚心。”栾天策诚恳地请求。
名忧尘微微侧首,对栾天策的提议颇感意外。看著少年天子日显坚毅的英俊面容还有灼灼有神的双眼,似乎眼前之人再过不久便能完全脱去稚气与单纯,名忧尘的眼内终於掠过一道浅浅的异彩。
“皇上,此举万万不可。祭祀大典例来都由帝王首献祭文,太子亚献;若国中尚未立太子,按照当朝的情形也应由皇帝首献,辅政大臣亚献。相国虽然劳苦功高但毕竟是臣子,怎可逾矩在君王之前祭祀上苍?”
不等名忧尘应答,一位老臣出列躬身,恳请栾天策收回成命,他此言一出,引起不少附和之声。
之前天子有不遵宗法的失德之嫌,所以这些人见名忧尘有藉口另立新君也不能公然反对。如今这场危机被皇帝轻轻带过,若名忧尘行使了例来由帝王亲自主持祭祀大典的职务,向上苍首献祭文,他们自然大大不服。
这些老臣顾不得畏惧名忧尘的权势,出声劝说。
“祭祀大典是我朝感谢上苍以求万世安宁、江山稳固和人民安居乐业的盛事,世人皆知,若没有相国就不会有今日繁荣昌盛的天都!
“朕尊他、敬他,请他首献一次又有何不可?日後相国归政於朕,待朕名正言顺的君临天下之後,再由朕首献以後的每一次祭祀,也不算有违宗法。”
面对名忧尘之外的人,栾天策的自称全然不同,好像才有了帝王应有的威严与自觉。
“可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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