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喜欢毛绒绒的动物,见着总是躲着走,后来却时常身上粘着动物的毛发回家,说是在宠物店当了义工。”
“哥哥……哥哥的身体自小便不是很好,因为饮食习惯的缘故变本加厉,然后忽然就有那么一天,他可以一人教训好几个人高马大的学生,可以独自面对杀人不眨眼的凶犯,还叫对方讨不了好。”
“一切一切的变化,来得太过翻天覆地截然不同,而发生的时间,却又仅仅只是那么短暂……算上您没有回来的假期,至多不过一年。”
“很多时候,我都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杞人忧天,这些变化都是有可能的,环境改变的,虽然好少见但总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到后来,好像真的信了那么几分……”
“哥……告诉我……”
“究竟是什么的变故,能够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变得和之前判若两人,甚至连一点点的征兆都没有?”
孩子的眼眶已经泛湿发红,他竭力圆睁双眸,不让其中星光闪烁的液体流出,像是强迫般地,不让自己挪开凝视对面人的视线,残酷而又坚定。
“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了几个猜测。”
顾长离轻叹声,并不曾躲闪那有如实质般的目光洗礼,泰然自若地与其对视,随后开口,说出的却是一段流利顺畅的英文。
“ainh.”(1)
狠狠攥紧手掌,莫怀前的心中大恸。
身为一个地道的侦探迷,他自然知道这句话是由一位虽是虚构却被公认为是世界级侦探之人的口中说出,意指——【排除一切不可能的猜最后剩下的一个,无论如何不可思议,仍然是真相】——顾长离此话的意思,早已昭然若揭。
“……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因为顾长离的回答而产生的死一般的沉默持续片刻后,莫怀前的脸上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意。
“我是‘顾长离’,同名同姓,说来也是一种缘分,只是并不怎么美妙。”
“只是一个老死的,平凡无奇的亡魂,莫名其妙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附在一具年轻的身体之上。”
沉吟片刻,顾长离方才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哥哥阿离究竟是怎么……”
同时迫不及待问出这个问题的莫怀前和莫妈妈互相看了看对方,俱都是一副眼圈发红的狼狈模样,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垂下眼帘,掩饰此时眼底的片片波澜,平心而论,顾长离并不愿告诉他们冷酷的真相。
或许对一个将原身视如己出,同样贯彻了爱的关切的家庭来说,宁可原身是被残害被杀死,都不愿接受自戕身亡这样一个结果吧。
毕竟……对于一个选择并且有勇气自杀的人而言,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足以成为羁绊的理由,爱情如是,友情如是,亲情亦如是——对其家人而言,何其残忍。
但是他又能如何?凭空捏造谎言?善意的欺骗?或是干脆闭口不言好让他们自欺欺人?
有人曾经说过,有时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与其一时掩盖真相,正如深埋下一颗危险而不知风险的炸弹,等着哪一日摧枯拉朽的破坏,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一开始便破开那道疮疤,极痛痛极,却还有着痊愈的可能。
“服毒自尽。”
短短的四个字,却犹如平地惊雷般,一时间震得其余三人全都白了脸色,莫妈妈一个毫无规则的摆手,右手旁摆着的玻璃杯应声扫落,砰然的碎裂声一如此刻他们的心境,狼藉不堪。
眼前这一幕,虽然比顾长离预想中的提早许多,却还是在他的料想之中。
他虽然接收了原主大部分的记忆,可是一些零碎的小细节小爱好,和以前还是有些改变,更何况,他本人也完全没有去掩饰隐藏的意思。
战战兢兢缩头缩尾,为了不暴露自己将自己伪装的和以前一模一样,学习别人的爱好,模仿他人的生活……那他,还算是以“顾长离”的身份活着么,还只是原主又活了一遍?从他的灵魂自异界而来,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尘归尘土归土,亡者踏上归程,生者继续行走。而前者留下的那些眷念不舍,亦将成为后者的羁绊责任。
同为“顾长离”,命运的交替往复仿佛便从此而始。
不过对于原身的家人而言,让他们真正接受这样一个真相,或许不啻于一次火星撞地球的冲击。
顾长离原以为即使心中生疑,有所顾虑,但距离揭晓一切的时间可能还有段距离,毕竟,在面对现实生活的时候,人类总是更愿意,自然而然地往好的,积极的一面去思考;更何况,针对的是攸关于重要家人的问题。
不想的是,原身有一个对他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同时清醒理智地近乎可怕的弟弟。
他或许已经预想到不幸而悲凉的结局,可依然要确认……要了解……
只为了不让重要的哥哥悄无声息离去,世界上却无任何一人知道。
死亡就是如此可怕而残酷。
不能吃,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言语,不能欢笑,不能悲痛,不能愤怒,不能恐惧。
身体受到的损伤不能恢复,心灵的痛楚也无法由时间治疗。
失去的没有机会再度获得,后悔的一切永远没有挽回的机会。
这便是死亡,一切终焉。
是以他一次又一次地活,不同世界,陌生的人,极目远望,举世无亲,却依旧努力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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