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那你呢?”龙榻上的人抬眼望过来,月光下的眸子晶莹剔透,如同一双破碎的珠玉。
“燕重锦,你敢说自己就不会变心?”
燕家亦是大患。他也不止一次地感受过对方的杀意,不止一次地梦到被一箭穿心。他防着满朝文武,防着整个天下,难道就能信任眼前这个人吗?
“臣不敢保证永远忠于皇上。”燕重锦坦承道,“但我可以保证,不做那个先违背契约的人。”你不对我起杀心,我就永远不叛你。这是他此世能做的,最大限度的承诺。
梁焓抿了抿唇,声音里憋着股压抑的闷气:“可你之前还辞过官......”
这孩子可真记仇。燕重锦转念一想,也多少能理解。
梁焓父母皆故,兄弟反目,十六岁就成了孤家寡人。坐在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终日里勾心斗角、如履薄冰,无人可以深信,无人能够深交。就连自己也离开过一次,就连深宫里都出现了密道,这样的生存环境,他怎么会有安全感?
再这样下去,只怕梁焓终究会步前尘,变成那个孤僻暴戾的君主。
“我以后不会辞官了。”燕重锦解开他手上的丝线,将床帷重新放下,“陛下睡吧,这些东西都不需要。”
一帐之隔,看不见外面人的身影,却清晰地传递进一个心安的声音。
“只要臣在,就能护你周全。”
☆、24忘忧
凌寒山上,春日晴好,碧草如丝。烟树环抱的庙宇栖隐在松径深处。
沿着磴道,绕过岩扉,穿过杏黄的院墙,行至苍青色的参天古木下,儒衫公子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望着花龛里的神像赞道:“好山、好寺、好神仙。”
引路的老尼姑笑道:“这里供奉的不是仙佛,而是一只花妖。”
“花妖?”澹台烨挑起俊眉,“庙里为何会供奉妖?”
“传说凌寒山在很久以前是座终年不化的雪山,方圆千里尽被冰封,此地生灵饱受苦寒。直到一位上仙行经这里,用剑劈开大地,引天水成湖。他在湖畔种了一颗种子,告诉人们,等这颗种子开花的时候,凌寒山就会迎来春天。”老尼姑娓娓道来。
“种子发芽长叶,却始终不肯开花。后来,一个男人每日过来给她浇水,偶尔倾诉自己的苦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等到冰雪消融,大地回暖。他匆匆跑过去,发现那株植物仍然没有开花,不禁觉得奇怪。花妖告诉他,世间并没有能召唤春天的花。忘却烦恼,心中无忧,便是春天。”
澹台烨低下头,望着地上葱绿的植物,恍然道:“所以,这种开满凌寒山遍野的花,就叫忘忧?”
“施主果然是有慧根的人。”尼姑呼了句佛号,“静月也是个聪明孩子,不用太过担心。”
澹台烨轻笑道:“我没想到她会选择远遁红尘,放下所有恩怨。小小年纪便能忘忧,也算福分吧。”
大雄宝殿里,古佛安详,香烟缭绕。蒲团上盘坐着一个刚刚剃度的小沙尼,额角的月牙变得格外浅淡。
“陈鸢...”澹台烨伫立在佛像前,垂眼问道,“你当真都放下了?”
“贫尼法号静月。”对方缓缓睁开眼,“从公主喝下那瓶药起,陈鸢就已经死了。”
澹台烨用扇柄敲着发紧的眉心:“她又没死。”
他给二人的那瓶药名为忘忧,并不致命,但喝下之后便会失忆。梁笙不愿自己的妹妹死,澹台烨又不能让两个丫头把他们的身份透露出去,只好出此下策。
原本想看两个丫头自相残杀,却没想到那个胆小的公主居然抢着喝了那瓶药,替自己的父皇拿命还了陈鸢。陈鸢大受震动,放弃复仇选择了出家。只是澹台烨还有些不放心,若这丫头仍对梁笙心存敌意,他不介意绝了这个后患。
陈鸢冷笑一声:“公主如今与死有何分别?”前尘尽忘,换了身份,这世间哪里还有穆兰?
“你倒和仇人的女儿惺惺相惜。”澹台公子很不开心。
他难得手软一回,却落了个里外不是人。早知道就把这俩丫头灭口,再把那个坐轮椅的硬上弓了,多爽?!
唉,自己果然不适合做好人。
“我敬重公主,是因为先帝的债,穆兰已还。”陈鸢道,“至于梁笙的债,天良泯灭之人,自有他的果报。”
“你最好别咒他,他毕竟也养了你这些年。”澹台烨声音冷了下来,“阿笙身子不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和穆兰都别想活。”
“哈哈哈哈......”陈鸢忽然放声大笑,“杀我全家,养我六年,当真是我的好‘义父’。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那个残废一生缠绵病榻,费尽心机还夺嫡无望。他活着才是痛苦,活得越久就绝望!”
“够了!”澹台烨厉声一吼,“你当他的腿如何废的?你当他为何体弱多病?你当陈家上下有多无辜?!”梁笙念在她年纪小才心软放过,当女儿一样养了六年,如今却只遭深恨。
唉,所以说没事儿还是不要做好人,要坏就坏得纯粹一点。
陈鸢被他身上狠厉的气势摄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澹台烨也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多了,转过身,拂袖甩下一句:“既然你决定呆在这里,便好生学学何为因果吧。”
窝着火儿离开凌寒寺,回到城郊别院。刚下了马车,管家葵安上去禀报,吏部尚书裴咏来访。
澹台烨眉头一绞:“他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梁笙可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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