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露诧异,却什么都没说,单手抄起郭殊涵的后背,红盖头顺势滑落在床上。钟毓吩咐道:“去拿碗温水来,再拿个痰盂过来。”
紫嫣领命下去。
钟毓单手搂着郭殊涵,将他扶着坐起身。郭殊涵仿佛没有力气般,大半个身子全靠在钟毓身上。
郭殊涵虽然口不能言手不能抬,鼻子却异常灵敏,才靠在钟毓身上,就闻到了从钟毓身上传来的淡淡的中草药的香味。
这个香味不同于女人身上香甜的脂粉味道,又不同于贵族公子随身带的馥郁浓香的荷包味道,这是一种悠远绵长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清淡味道。
闻着格外舒服。
紫嫣端来了痰盂。
钟毓捏着郭殊涵的下巴,探出两指,伸进郭殊涵的口中。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核桃大小的东西出来,扔在了痰盂里,发出咚的声音。
紫竹赶紧递上温水,想让郭殊涵漱口。
可惜含了罗汉果一整夜,郭殊涵的口腔完全麻木了,根本喝不进水。喂进去的水在嘴唇里面打了个照面,又原封不动的流出来。
紫竹赶紧用手绢擦了擦郭殊涵嘴角,钟毓摆手:“算了算了。除了罗汉果,他们还强迫你吃了什么?”
郭殊涵现在满嘴只有空落落的麻木感,还有那么点不想承认的解脱,连舌头在不在可感受范围之内,怎么回应钟毓的问题。
钟毓显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伸手给郭殊涵把脉,没发现大问题,便对房间内的丫鬟道:“这事谁也别嘴碎,都下去吧。”
紫竹紫嫣应声是,带着人退下。
待人走后,钟毓把郭殊涵扶靠在床上,说:“我问你答,是就眨下眼,不是就不理。可以吗?”
郭殊涵看了钟毓一眼,没让钟毓发现他目光中的玩味,眨了眨眼。
“你现在浑身使不上力?”
郭殊涵看了钟毓半天,缓慢眨眼,一下。
“除了使不上力,还有别的症状?”
看着钟毓,没动。
“吸入不该吸的东西?”
没动。
“吃了不该吃的?”
眨眼。
“他们强行灌给你的?”话问出口,钟毓很有些逼良为娼的罪恶感。
或许是为了让钟毓更加无地自容,郭殊涵非常肯定的,眨眼。
钟毓老脸尴尬。
“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了?”
眨眼。
钟毓约莫清楚了,怕是昨晚在房间里被老妪强行灌了麻沸散,恐怕还不是少量。加上一整夜保持同一个坐姿,就是没有麻沸散,半个身体也该麻了。
于是道:“你应该没什么大碍,按照麻沸散的药效,其实现在药效已经开始散了。你先在床上休息一下,我去跟爹娘说一声免得他们久等,然后再过来。”
郭殊涵眨眼。
大堂里,镇远侯夫妇正端坐在高堂之上,等着新婚的儿子儿媳前来敬茶。可左等右等不见来人,端如昕便借着这空档悄声道:“听说昨晚毓儿并不在婚房里过夜。”
“哦,”镇远侯点头,端着茶微风不动的说:“你想说什么?”
和钟毓fēng_liú倜傥的外在不同,镇远侯钟耀沈面相稳重,浓眉深目,或许是常年带兵的缘故,即便只是在家中随意坐着,依然有股杀伐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浮。
也因此,侯府的下人极为规矩,很少有不听话的。
端如昕嘀咕道:“其实我以前不是没怀疑过,但昨晚看来应该是我想错了。”她继续道:“你说要不给毓儿再纳个妾室,总不能让毓儿和男人过一辈子吧。”
镇远侯钟耀沈放下茶杯,轻声说:“让他自己去拿主意吧,孩子也大了。”
端如昕不赞同道:“他拿主意?拿着主意就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爷两有背着我的勾当,不过那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参与。但婚姻大事,我这个当娘的,还是拿得了主意的。”
钟耀沈失笑:“我们哪有什么勾当,多是他自己拿主意。就拿他娶郭家长子来说,毓儿自己愿意娶个男人,我就让他娶。”
端如昕听了脸色陡然变了:“我一直以为是你的意思,想让儿子借着娶个男人,向陛下……”端如昕蓦地住嘴不说,很多事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用说出来。
因此她狠狠瞪了眼钟耀沈。
钟耀沈讪讪一笑,“我既然跟你说了,自然是觉得可行的。”
“再可行也不能拿毓儿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你知道现在京城怎么笑话你们父子,笑话咱家吗?” 端如昕怎么也没料到她当初排除万难,拼着这张脸面不要做出来的决定,竟然只是大儿子……
端如昕自动脑补出自己那从不拿脸皮当回事的熊儿子,拉着他父亲撒娇蛮缠,然后她面前坐着的这个,外人面前威风八面说一不二的镇远侯,就那么耳根子软,或者立场不坚,被被吵得头昏脑热后,紧接着便一时同意了。
然后走过来和她说:“实在不行,让毓儿娶个男人未尝不可。”
端如昕当时以为这是钟耀沈思虑良久后,综合了官场朝堂乃至外敌入侵种种因素,最后甚而重之做出的决定。
因此即便有违伦常,她也没有任何怨言,还如火如荼的找人去合八字,闹得满城风雨。
哪知道,哪知道这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深知端如昕脾性的钟耀沈瞧着她脸上风雨欲来,赶紧解释:“这事我真的觉得可行,才来和你说的。而且毓儿也大了,他晓得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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