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起脸,睁大眼眸牢牢望着刚才对自己暴力相向的爱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茫然。
“尹云,”似乎也被自己的凶狠吓了一跳,他跪□来扶住她的肩膀,修长冰凉的手指轻轻触摸起她的伤口。狂乱残暴的气息从淡褐色的瞳仁里褪了干净,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无限悲伤柔软的口吻对她说——当时当刻,女人多么希望能听到一声温柔的歉意或者更为直露的表白,可那个男人只是说,“告诉我,你把我的链子放在哪儿了?”
“殷之纯……你个变态!”推开对方的手,一路跌撞,把自己锁进了盥洗室。
眼里像溅上了春日阳光热辣的姜汁,再也无处搁置的悲伤夺眶而出。面对镜子,她双手掩脸,嚎啕大哭。她终于发现了两个她根本无力改变的事实:
第一,这个男人是同性恋;
第二,这个男人永远不会为自己改变。
※ ※ ※
尹云提着高跟鞋站在江边,想要结束自己可笑而悲惨的生命。正当她打算纵身一跳的时候,一个恰巧路过的男人从身后牢牢抱住了她的腰。挣扎抵抗间,她用自己的高跟鞋在男人右眼的眉骨处狠狠砸了下去,砸出一道深长的口子。
于兵荒马乱中朝那个将她救下的男人瞥去一眼——那个男人拥有一张令人一眼难忘的脸。肤色偏深,一双眼睛夹锋带芒般锐利明亮,面庞轮廓英俊无比。
“我在救你,你却打我?”抬手捂上受伤的眉骨,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淌了下来。“那个让你痛不欲生的小子也许短时间内会为你的死亡伤心落泪,但很快就会将你忘诸脑后,每天吻着别的女人入睡。”一边忿然谴责她的愚不可及,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妈的,蠢女人!”
殷之纯除了自己还有数不清的女人和男人,在性伴侣的选择上,完全没有节操和原则可言,他可以压人于身下也可以被压,全凭心情,全无所谓。
果然如那个偶然相遇的男人所说,她的爱人当天就找了另一个女人取代她的位置。依偎在他身侧的身穿黑色皮衣的美丽女人尖声大笑,对开门进屋的尹云说,“el,欢迎重返炼狱。”
唇角抹着冷酷的笑意,居高临下的殷之纯垂下眼眸,抛出一个字,“滚。”
“我不!”既然当初没有勇敢地选择死亡,活该如今受到苦难的膺惩。尹云懊悔不已,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居然让另一个女人趁虚而入了。
皮衣女人名叫宓娜。和尹云的清秀单薄不同,宓娜五官醒目,艳若桃李,傲人的上围更让她足以倾倒众生。
像那些被随意栽植于后宫、因由男人的恩宠或荣或枯的古代女子,她们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向人启齿的畸形友谊。盛开时彼此诋毁与嫉妒,凋零时彼此拥吻与爱慕。
暧昧,模糊,微妙至极。
不过尹云始终心有疑窦:同样身为这个当红偶像不为人知的地下情妇,比起自己对殷之纯全心全意的仰慕爱恋与无条件的忠贞臣服,宓娜似乎另有所图。
※ ※ ※
“之纯,干嘛买自己的碟?”
“因为碰上了一个很有趣的男人。”信手将专辑摆置于花架,笑。
一头如同河床水藻的茂密长发垂在腰际,红唇烈焰,嘴咬花枝,宓娜正于大厅中央翩翩起舞。殷之纯目露激赏之色地看着眼前的美丽女人,不时露出满口白牙,无所节制地狂笑出声。
屋子里一片宿醉状态的狼藉。
“之纯……之纯,求你见我一面……”
一个男人在阳台下竭力哭喊,使得尹云不得不从那些远走的记忆里抽离自己的思绪。她的家里还有一些自称是“艺术家”的年轻男女,一划的浓妆艳抹,奇装异服。他们制造出各种尖锐刺耳的声响,随即争先恐后从窗口探出头去。
“之纯,求你……”仰脸对向阳台——似乎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悲情主角罗密欧,程子华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一定会感动你,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男人说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可太有文化了!”乐队的贝斯手卢克以一种撕裂声带的方式演唱着殷之纯写的歌。
那句歌词是:烈焰焚身,尸骨无存,谁值得我浴火重生。
另一个人则马上对着苦苦守候于楼下的男人大声咆哮:“不是你!”一群冷血怪异的男女东倒西歪。落井下石的丑恶姿态,还不如相互梳理毛发中虱子的猿猴来得富有人性。哭泣一样的笑声与叫声此起彼伏,几近扯破尹云的耳膜。
殷之纯伸手抚摸起挂于脖颈垂于胸前的头骨,面无表情地说,“怎么办,我感动了。”
电视显示屏里正在播放一部黑色电影,一对亡命鸳鸯最后被乱枪打死,曝尸街头。这样的结局让尹云瞬间有了些“兔死狐悲”的感受,她朝坐于一旁目光寡漠的恋人勉强挤出个笑容,“那就让他上来吧。”
程子华恰巧接到了郝透的电话,告知他迟傥已经答允替他手术。郝透小心斟酌着自己的措词,尽量想让语言组织得温和、详尽而又充满希望,借以舒慰这个男人的不幸。可程子华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的电话上——因为白房子的二楼阳台出现了一个人,明黄与蜡白混染一起的月色被调得非常稠厚饱满,落笔绘出一个挺拔俊秀的身影。
封冻的目光逐渐消融,摊开两手撑着雕花扶栏,俯下脸来对自己极是温柔一笑。
多美。
随后他看见殷之纯抬起手臂,朝自己勾了勾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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