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悬水字印,地铺青色砖,墙上有壁画。
陈平安觉得如此一来,自家水府,便可以称之为气象不小了。
那一百二十二片碧绿琉璃瓦,暂时留着吧,来历不明。
桓云当时也没敢妄下定论,只确定它们肯定价值连城,一旦与中土白帝城那座琉璃阁是同源同宗,那就更吓人了。
相传那座琉璃阁最为珍稀的物件,除了十二根琉璃栋梁大柱,就是屋脊之上的琉璃瓦。
陈平安收起心神,起身离开屋子,在院子里练习六步走桩。
不曾想又有客人急匆匆登门。
是彩雀府掌律祖师武峮,遮掩不住的满脸喜庆。
陈平安便带着武峮去往那座假山之巅的凉亭,武峮此行,是给陈平安带了一件彩雀府头等法袍。
武峮说是那口藻井给府主搬到了彩雀府之后,无比契合自家山水,而且不但能够稳固山水,还可以聚拢八方气运,这还是没有炼化的缘故,只不过是暂时搁放在祖师堂里边,便已经有此玄妙迹象,炼化了之后,那还了得,简直就是宗门仙家祖师堂才能拥有的奠基之物,所以云上城这笔买卖,她孙清赚得太多,良心不安,必须送一件法袍作为补偿,若是陈剑仙不收,也行,反正她孙清已经客气过了,若是陈剑仙也跟着客气,那她就不客气了。
陈平安连说不客气,我不客气。从武峮手中接过那件品秩极好的华美法袍,收入令牌咫尺物当中。
唯一的瑕疵,就是这件彩雀府法袍的样式,太过脂粉气,不如肤腻城女鬼的那件雪花法袍,他陈平安都可以穿在身。
武峮没有太多逗留,不过还留下了几大罐茶叶,说这是彩雀府今年仅剩的小玄壁了。
武峮最后笑道:“陈剑仙便是要卖,也请卖个高价,不然对不住彩雀府小玄壁的名头。”
陈平安有些难为情,便说道:“劳烦与孙府主说一声,我会留下一罐小玄壁送人的。”
武峮会心一笑,点点头,御风离去。
武峮前脚走,沈震泽后脚便来。
陈平安刚坐下,只好又起身相迎。
这位云上城城主笑道:“武峮该不会是邀请陈先生去当山头供奉吧?去不得,去不得,莺莺燕燕的,乱花迷人眼,只会耽误先生修行。”
陈平安摇头道:“彩雀府并无此打算。”
沈震泽落座后说道:“陈先生,既然彩雀府无此眼光,不如陈先生在咱们这儿挂个名?除了每年的供奉神仙钱,这座宅邸,以及云上城整条漱玉街,大小宅邸店铺三十二座,全部都归陈先生。”
陈平安说道:“不是我不想答应城主,实在是不能答应。”
北俱芦洲之行,忧患实多。
骸骨滩京观城高承,出钱雇佣割鹿山刺客的幕后人,以及怀潜之死。
陈平安不愿意将更多人牵扯进来,孑然一身,游历四方,唯有拳剑与酒相伴,更清爽些。
沈震泽便不再多说什么。
陈平安笑道:“城主,虽然没办法答应你,成为一位躺着收租挣钱的云上城供奉,但是城主的这份好意,我心领了。什么时候我觉得时机合适了,自会主动跟云上城讨要一条漱玉街。”
沈震泽点头道:“那就如此说定。”
哪怕他沈震泽等不到这一天,没关系,云上城还有徐杏酒。
沈震泽是一个很爽快的人。
没有过多逗留,说完事情就走。
陈平安顺便与云上城讨要了些山水邸报,新旧都没关系。
沈震泽答应下来,说回头让徐杏酒送过来。
陈平安便在凉亭里边围绕石桌,走桩练拳,似睡非睡,拳意流淌全身。
练拳两个时辰后,回屋子小憩片刻,又坐在那张蒲团上开始炼化灵气。
临近正午时分,陈平安取出那件得自披麻宗渡船的灵器,放在凉亭石桌上,一只青瓷笔洗,接连砥砺山的山水根本,所以一旦砥砺山那边打开禁制,便是镜花水月的山上景象,修士只要不离开北俱芦洲,都可以清晰看到砥砺山那边的山水画卷,若是隔洲远望,就会很模糊。
陈平安虽然建造起了水府,其实并无傍身的水法,只好捻出一张黄纸材质的大江横流符,将其轻轻捻碎,顿时水满笔洗,云雾缭绕。
转瞬之间,笔洗上方,便浮现出一座极其平整巨大的青石大坪,这就是北俱芦洲最负盛名的砥砺山,比任何一座王朝山岳都要被修士熟知。
青石山坪之上,对方双方都尚未出现。
看不见山坪之外的景象,就像那仙府遗址的白雾茫茫,存在着一条清晰界线。
这让陈平安有些遗憾,原本还想要见识一下被琼林宗买下的那座观战山头。
而这座被誉为“两袖清风琼林宗、杀力无敌玉璞境”的商家宗门,正是陈平安此次游历北俱芦洲,最想要打交道的对象之一。当然不是仰慕那位“剑仙认输上五境”的玉璞境宗主,而是这个财源滚滚的琼林宗,正是当年购买骊珠洞天本命瓷的最大别洲买家,没有之一。
陈平安当然不可能上杆子去找琼林宗。
陈平安的包袱斋,不是白当的,需要让对方主动找上门来。
双方如何合情合理,在何时何地见面,都需要陈平安步步为营,小心翼翼铺垫,掌握好火候。
一个可以任由一洲修士冷嘲热讽的宗字头山门,说明对方极其隐忍,隐忍的同时,说不定做起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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