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记了自己置身于虚无,我痛苦地闭上眼,失声大叫起来。四周的虚无开始混乱地扭曲起来,等我再次睁开眼,发现我躺在床上,眼前是深红色的幔帐。
视线所及仿佛浓雾一般模糊。然后一只手伸过来抚摸我的脸,擦掉了顺着脸颊淌下的泪水。我睁大眼睛,卡斯尔撑着手臂侧卧在我身边。我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他的船长室。
“你为什么哭?”他问我。
于是我又回想起了刚才梦见的火刑。那个金发受刑者在火光中扭曲的身影。他没有发完的音节仿佛烙刻在我脑中一样清晰。不受任何驱使地,我轻声复述出了那个单词:“cale…”我坐起来,摇晃着卡斯尔的肩膀,喃喃自语:“他要告诉我的……是cale……”
卡斯尔将手埋进我的头发,轻轻梳理着:“你没事吧?昨晚你昏倒在领航室门前,整整睡了一天。”
我心烦意乱地跳下床,胡乱地捡起地上的衣服穿起来:“卡斯尔……卡斯尔……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谁?”他问。
“一个受刑者的临终遗言。”我说。
卡斯尔的表情在“受刑者”那个词上起了微妙的变化,仅仅一瞬间,却被我捕捉到了:“你知道他是谁,对吗?”
“不,我不知道。”卡斯尔伸了个懒腰,“那是你的梦。”
我伸手拉开窗帘看了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淡紫色的天空布景下,海平面上一道金黄色的分割线宣示着夜晚的到来。我想了想,没有拉回窗帘。昨晚在领航室门前看到的那个黑发男人,也让我的心情不能平静。我正打算问他,卡斯尔却打断我:“你打算和乔治比剑术吗?”
“朱利安和你说了?”
“是我问他的。”卡斯尔躺回床里,懒洋洋地打了一呵欠。
“你要阻止我吗?”我把外衣最后一颗扣子扣好,问他。
“朱利安今晚会陪你练习。”
这个回答倒令我有些意外。但我喜欢这个答案。
在我拉开把手的时候,我听见床上的卡斯尔说:“你的实力远在乔治之上。所以你会赢。”
“可我才刚刚接触剑术。”我说。
“那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你会赢就够了。”
他的语气如此坚定,不容置疑。而我也开始相信最后胜利的人会是我。卡斯尔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似乎可以将偶然变成必然。
或者说,那是一种蛊惑人心的魔法。而他之前已经对我使用过无数次。我看到在某个特殊的时代,我们曾经肩并肩作战,将自己的身后放心地交给对方——
“我们会赢得这场战争。”
“是的,这场神圣的战争。”
“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圣战。”
一些模糊的画面渐渐重叠起来。
尘土飞扬的战场。鲜红的十字。尸横遍野。耶路撒冷。长发的男人。
“卡斯尔,你的头发之前是黑色的,对吗?”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我。但是柔软的白色羽毛被动了几下。然后我听见他笑了起来:“你要想起的事情还很多。但那些不全是美好的回忆。去吧。朱利安在甲板等你。”
卡斯尔要休息。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没事的时候,他都喜欢躺在柔软的大床而不是冰冷的棺材里。于是我转身关上了刚刚打开的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等你睡着再离开。”
我将他常坐的那把圈手椅搬到床边,拉好窗帘,坐在了上面。卡斯尔睡觉的姿势很奇怪。他不像一般吸血鬼,一旦睡着就像死去了一样。
而他更像人类。比如像现在这样,侧卧着枕着自己的手臂。侧脸和昨晚的黑发男人一模一样。银白色的长发从脸旁散落下来,像一尊沉睡的雕像。
“卡斯尔。”我试着叫了叫他,“你不应该这样睡觉。”
他不情愿地睁开眼,一双细长的眼睛看着我,眉毛微微蹙了起来:“应该怎么睡?”
“像这样。”我闭上眼,双手交叠在胸前,为他做了一个示范。
“那样睡很累。”
“我比较习惯那样睡。”
“看起来像个禁欲的修士。”
“这个比喻太糟糕了,卡斯尔。”
他翻了个身。脸对着屋顶的幔帐躺着。紧蹙的眉毛慢慢舒展开,然后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如果有一天,我也会像今晚这样,躺在棺材里从此长眠不醒。你也会守在我身边吗,纳撒内尔?”我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卡斯尔依旧闭着眼,但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嘱咐重要的事情。
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没有了那天阳光的温度,变得冷冰冰的。
“真有那么一天,我还是会选择握住你的手。”
卡斯尔睁开眼,眼睛直直盯着头顶的幔帐:“你以前说过一样的话。但是为了你心中的上帝,你食言了。”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那感觉就像昨晚亲眼看见黑发男人消失在门前一样压抑。这种无力感,使我甚至不能给他一个承诺。我起身将一个吻轻轻烙印在他冰冷的双手。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那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你无须自责。直到你选择我的那一天,我才能确定自己真正拥有了你。”
我无声地握着他的手。确定他睡着后,我才轻轻打开门,将门锁好离开船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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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头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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