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急诊室的外头。
站在帘外的护士们看着我窃窃私语,我肯定帘内的也是。
那个男人前两天才打伤了人、蜷成一团哭泣,现在就高热昏倒进医院了,真是新鲜的八卦。
我拿着他塞给我的纸袋,坐在外头的椅子上等待。
纸袋上印着某某冲印公司,里头装着什么一眼就能看穿。
我不想开。
我怕倒出来的照片什么都没有,只得白跟黑。
我也怕照片上真的拍下了chris的治疗纪录,那大错特错的坏蛋就是我。
不过两者相较,我想我还是会选择后者,毕竟,我再没办法拿着空白的照片,对可怜兮兮的艾莉儿吼出会伤害她的话了。
我还是没有打开纸袋。
医生出来,跟我说他感冒发高烧而昏倒,而且有些脱水现象,建议留院一晚。
我看见打着点滴的男人被推出绿帘外,接着被护士推入大病房。
我走上前,男人看见我,轻轻闭了下眼,仿佛在说「嗨,透」。
是三月。
是三月,是那小女孩的爸爸、是我好久不见的厨子。
我发觉自己竟然大大松了口气,既安心,又激动。原来我一直如此害怕他会被取代。
「……你还好吗?」
男人看上去很疲惫,他点了点头。
他的唇瓣干涩且泛紫,我提醒自己等下要给他喝水,或是热巧克力让他喜欢喝多少就多少。
三月看着我的眼神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仿佛他本来在我家盖着暖暖被子睡觉,一觉醒来就在医院了,虽然这也许是他过度疲累。
这样却让我的内疚像股市般不断创新高,我几乎无法多说一句话。
「我……去给你办住院手续,等下再来看你好吗?」
男人这次没有点头,他再闭了闭眼睛。
我掐着那纸袋,逃难般逃离了他的身边。
「……透。」
很微弱的呼唤,却令我跟男人同时看向房间里。
门缝很窄,只漏出床边灯的光芒,看不见艾莉儿。
只有艾莉儿会叫我的名字,阿密则嘲讽地叫我医生,三月……我当然是不会知道他是如何称呼我的。
我跟对面的男人笑了笑,「……嗯,他就是委托人,你要见见他吗?」
「好的,如果方便的话。」
我们今天的会谈也算告一段落,男人爽快利落地收拾文件,跟随我到客房。
我先跟艾莉儿招呼了一声,才推开门,「我带了人来看你。」
男人陷在厚厚的被窝中,只露出一颗头,眼睛在昏暗中烁亮,看上去精神不错。
「……是医生吗?」她的声音低哑,还没完全痊愈。
「不,是律师。」
我坐在床沿,拉高她的被子,「这位是阑律师,这位是向三月先生。」
我给他们互相介绍,艾莉儿似懂非懂地交互看着我们两个。
像不懂为什么上一秒还跟我赌气睡街边,下一秒就回来自己房间床上了。
阑律师抽出一张名片,放在床头柜上,「向先生,我将会是你的律师,希望你能跟我好好合作。」
艾莉儿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律师也点了点头,说时间不早了要离开了。
我离开房间,送他出门口。
我回去时,看见艾莉儿拿着卡片,看着上头的介绍。
「要我开灯吗?」
男人抬眼看我,摇摇头。
就这个小举动让我知道他是三月,人格转换得非常快。我想艾莉儿一定是被这一切搞糊涂了,决定大人的事就让大人接手,律师这两个字对小孩来说是非常高不可攀又神秘的。
我拉开床头柜,把三月的记事本跟铅笔交给他。
他坐了起来,调整一下枕头就开始写字,手的影子在纸上忽高忽低。
我坐在他身边乖乖等候,像个学子。跟三月相处总是宁静又漫长,他把本子转过来:
你看了照片了?
「嗯……照得很好呢。」介乎想道歉与不想道歉之间,我硬挤出一句来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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