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似乎还要再说些别的,荀玉卿却已不想再听了,他身法轻巧,这便踏步离开,悄无声息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厅内两人既不知他来过,也未知他走了,岁栖白虽有所觉,但只当一阵清风拂过,半点不留痕迹。
岁寒山庄的下人不少,门徒与奴仆的衣裳只有细微的差别,他们行动之间悄然无声,好似一个个幽魂飘过,极寂静无声。荀玉卿在岁寒山庄内绕了两圈,只觉得整座山庄既空旷又巨大,栽种着满满当当的梅树。
荀玉卿四处逛了一圈,他对梅花并没有什么研究,只是觉得似乎有些植株有些差别,约莫是截然不同的品种。他在光秃秃的后院绕着梅树反复走了好几圈,细细思索刚刚岁栖白的言行。
虽然荀玉卿并没有见到岁栖白的脸,但他几乎能够想象出来,说这些话的时候,岁栖白的神情大概也是正正经经,不苟言笑。
荀玉卿呆呆的看着光秃秃的梅枝上抽出的一点绿芽,微风吹过他的长袖,袖摆微微摇曳着,他忽然将嘴巴紧紧的闭了起来,心中翻覆的一时竟不知是什么感觉。
他自然知道岁栖白人是很好的,性情刚正不阿,却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
先前与岁栖白一道行走时,交个朋友时,其实也不无抱个大腿的意思,但今日岁栖白对着苏伯维护他,他却忽然明白了,他虽然只是随口说说交个朋友,可岁栖白却是真心实意把他当做朋友了。
以往跟卜旎一道游玩,卜旎虽是个极有趣的朋友,但他有时候说话未免口无遮拦了些,倒不是说荀玉卿十分在意,毕竟卜旎本也无心故意讥讽,只不过是嘴巴贱了些,也是极正常的事。但偏偏人总是难以比较的,一比较,便自然有有高有低,有好有坏。
其实苏伯说得倒没有错,岁栖白虽然很强,但别人若要伤他的心,却一点儿也不难。
荀玉卿站在梅树下,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他原本总觉得,岁栖白这人未免太过刚正不阿了一些,做他的朋友自然很好,但有时候也要受他这样性格一些苦头,万万没想到,如今看来,却是自己配不上这么一个朋友,心中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
男人与男人之间,总是有些比较心理的,但岁栖白实在是太过完美,似乎除了并不算十分俊俏的外貌,他的的确确是一点儿缺点都没有了,叫荀玉卿连羡慕嫉妒的心情也难以升起。
荀玉卿走了两圈,觉得委实无趣,便又往屋子里头回去了。那客房里东西不少,壁上更是挂着字画做装饰,多写的是些君子之道,字意绵柔,荀玉卿想了想,约莫知道大概是岁栖白老爹的墨宝。
他在那墨宝前站了好一会儿,又看了一幅画松树的水墨画,虽不懂欣赏,却慢慢的稳下了心神来,暗道:岁栖白待我实诚,我也待他好,那不就是了,他是与我做朋友,又不是跟我做生意,哪还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自然,做朋友与做夫妻也差不离多远,有酒肉朋友,也有表面夫妻,但若是想真心实意的相处,都少不得“门当户对”,其意自然是志趣相投,互相喜欢的道理。
荀玉卿心道岁栖白做人做事,虽理智的很,却难免少了一分人情味,因此江湖上敬他畏他者多如过江之鲫,但喜爱他的却几乎没有,有时候提起岁栖白的名头来,还要吓得脸色发白,觉得他一腔冷血,比蛇还要冷酷,比修罗还要可惧。
连柴小木也是如此的,他见着岁栖白,也觉得心底发寒,因此岁栖白虽然赏识他,却并不能与他做朋友。
说起来柴小木……也不知道剧情走到哪儿了,他现在又怎么样了,那个傻小子,可千万别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如自己这般好心,没头没脑的吃了苦头……
不过但凡主角,自然是会逢凶化吉的。
荀玉卿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要仔仔细细的想起当初看过的那些情节来,但他记性虽然不坏,可毕竟时间已过去两三年了,能记得其中的角色跟剧情的大致走向已是极了不起了,哪里还能将细节记得十分清楚。
最终也只能放弃。
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之后,荀玉卿坐在了榻边,将鞋子脱了,翻身倒在了床榻上,枕着手臂暗暗想道:岁栖白这属性要是搁在现代,可吃香的很,偏偏放在古代,倒害得他连桃花运也没有一个,要是有合适的,一定要帮岁栖白撮合撮合。
荀玉卿在榻上翻来覆去想了好一阵,忽然微微笑了起来,心里头的不安定不知道何时散去了,悄悄想着:我们虽没见过几面,但岁栖白待我当真赤诚,我是看过书知他人品,可他对我一无所知,却这般信我,我往后也这般信他。
他这般想完了,便觉得心中好似安稳了许多,仿佛是回报了刚刚岁栖白让他极感动的那一番话,眼睛一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约莫是因为特别安心,荀玉卿睡得也很快很沉很香。
他也的确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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