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怕是竹自身所含的气质,凛凛而立,风吹不折,雪压不倒,君子之风,不言而喻。
良久之后,谢子玄低叹一口气,问道,“此是何处?”
许轻凡迳自跳下了牛车,抖了抖袍袖,“远山寒竹,虽不算胜景,但该是最合子玄之意的地方罢。”
谢子玄随他一起下了车,闻其言,微微颔首,“的确如此。”
许轻凡信步上前,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一株翠竹。
内空外直,方正不阿,细叶直脉,傲雪凌霜。
似是感慨,似是嗟叹,许轻凡轻声说道。
“何可一日无此君?”(2)
第五十章
五十章
谢子玄扬唇,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所言极是。”
许轻凡还要与他再叙论一番,却听闻不远处传来铜铃响晃的声音,原是有另一驾牛车蜿蜒而至。
许轻凡的眼睛随即便落到车厢边沿处精致而不显浮华的花饰雕纹上,不禁挑了挑眉间,嗟叹道,“今日出行却未去查那黄历,倒是撞上了这般事。”
谢子玄听他说得颇有几分不自在,心中暗自称奇。
他初识许轻凡不久,却也知其放旷阔达,不拘于时的性情,此时许轻凡这般的表现,应该是极为罕有的,却仅只是为了那牛车上车未至,声先来的哪家人物么?
眼看那牛车就要至了山坳,许轻凡摸摸鼻子,不尴不尬地说道,“随阿丑于竹林一游,子玄君认为何如?”
谢子玄自然知晓他是在转移话题,却也不去戳穿,只是微微颔首,温声回答,“此举甚好。”
两人正要携手离去,却惊闻石破惊天的一声大喊,晃晃然正是出自那驾神秘的牛车。
“轻凡!!!!”
许轻凡微不可查地抽抽嘴角,脚底下反而又快了几分。
谢子玄并不像许轻凡那般匆忙,因此便落在了许轻凡的后方,他也听见了不久前传来的呼喊声,真真切切的是出自一名男子口中,再与许轻凡现在这般古怪的作态一切合,由不得他不起疑。
却见那发声之人见许轻凡不但不多加理睬于他,却是脚下生风,愈走愈快,当即气结,恨不得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气急之下,他也懒得守那世家贵族的条条框框了,直接叫停了牛车,掀了帐帘便滚身而下,连衣冠都来不及正一正,就拔腿直追。
“轻……呼呼……轻凡……”
男子向来养尊处优,甚少锻炼,其身子骨怕是比一般的女子还要清贵几分,这一路跑来,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两眼阵阵发黑,就差没背过气去。
许轻凡见他连向来视如性命的言行仪表都不在乎,一路狂奔而来,就知道今日这事怕是善了不了,只能无奈地停下了脚步。
“今日风郎气清,倒是外出散心的好天气,为成想会于此与沈郎君相遇,也是一桩美事。”
许轻凡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堪称完美的笑容,温和亲切,却带着机械般的距离感。
谢子玄不喜欢这样的表情,更不喜欢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许轻凡身上。
就好似一种玷辱。
对于那样骄傲肆意,蔑视世俗的人。
沈君璧停下脚步,又是粗粗喘了几口气,面上晕红一片。
他亦是极为秀逸的男子,与许轻凡仅在伯仲之间,粉面朱唇,眉目雅致,但比之日日纵马骑射,勤习武艺的许轻凡,他的俊美带了几分脂粉气,更兼他喜好熏香,虽说其香清幽,并不叫人生厌,行动之间香风缭散,却更给他添上了柔弱气质------用一句很简单的话来形容,就是极不讨许轻凡欢喜的一个“传统”的世家公子。
本来以许轻凡的性情,看不上眼的人无视便是,他目下无尘惯了,对这种事总是不在乎的。
可惜,偏偏奈何……
沈君璧远远便瞧见了许轻凡的身影,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激动,可是凭着一腔热血上头的勇气来到他面前后,那个斜靠在一棵亭亭而立的翠竹之下,三分散漫三分不羁三分疏离一分客套的人,却让他满心满眼的话语,顿时梗在心头,吞不进来吐不出去,十二分的难受。
谢子玄冷眼旁观,见那沈君璧几番想要和许轻凡攀谈起来,却仅仅只是得到几下不冷不热地回应,碰了几次软钉子后,这才追家仆的催促声中恹恹离去。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只粘在了许轻凡的身上,半点都没有注意到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就站在离许轻凡不远的地方。
待到沈君璧流连不已,讪讪走远后,谢子玄方才清浅开口,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那位沈郎君,好似是倾慕于你啊,阿丑。”
许轻凡嗤笑一声,“我自然晓得,那个家伙,明眼人一眼便瞧得出,却偏偏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着实可笑。”
谢子玄听许轻凡说得讥讽,好奇问道,“莫不是轻凡不喜男风,故而厌恶那位沈郎君?”
魏晋时期,审美的风尚甚重,尤其是对男子之仪,因着这层原因,龙阳断袖之癖亦不鲜见,虽说不是什么美谈,但也决计算不上大逆不道的荒唐之举,谢子玄因此有这一问。
不知为何,在说出“不喜男风”之时,谢子玄的心中竟是一紧。
许轻凡摇了摇头。
“此事无关我是否慕男风,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他罢了……不喜欢,我便远着他,又有什么错处?我也知道,他甚是爱我,可这又与我何干?世间之人千千万万,若是有情便要回应,那只怕只有佛陀圣人才办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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