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燚,你带离时回去罢,在这里越久,只怕到时候伤得越重。”
谢燚皱着眉头应了,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说:“你,保重。”
舒齐纨抬眼,只看见逃似的消失在门边的黑色衣角。
阵前弑将,又被他撞破自己受辱,没想到居然还能得他一句保重。
偷得浮生半日闲。清寒想必被谢燚弄得焦头烂额,无暇理会自己这边,只命太医日日登门。舒齐纨以静养为由推了,也就没再来。
“恭喜。”
舒齐纨一转身便见穿着赭色儒服的赫连微笑着走了过来,身着大梁服饰虽然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杀戮之气多了几分儒雅,舒齐纨还是每次一见他就觉得变扭。
“敢问北靖公何喜之有?”舒齐纨口气不甚友好,拜他所赐,离时连谢燚都接不走。那小丫头像是认定了赫连一般,委委屈屈地抱怨:谢哥哥,齐哥哥休想赶我走,我还有赫连哥哥当靠山呢!自此舒齐纨每天早上都会被这二人吵醒,不是练剑便是比划拳脚,整个舒府都被弄得鸡飞狗跳。
“谢大人新擢了大理寺卿,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谢大人相助,舒大人再入朝便不过是举手之劳。”
舒齐纨挑眉,谢燚去办案子倒是再合适不过,不过赫连也是太看高谢燚了。
“北靖公的消息还真灵通。”舒齐纨随口一句。
赫连走到他身前,有些无奈地说:“舒齐纨,你从不肯正眼看我,只因为我是柔然人?”
舒齐纨呼吸一滞,这么直来直往,难怪谢燚会为他说好话。
“不是。因为你是曾经占领过成翰、佑宁,险些俘虏过我而且还肯忍辱负重请降梁朝的柔然人。”这样一个人,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会肯永远臣服?
“至少,在我没有异动之前,可以不必对我抱着如此大的敌意。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与你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赫连的眼神里透着坦荡,舒齐纨忽然扬声:“平叔,把埋在桃树下的那坛子花雕拿过来。”顿了一顿,以同样坦荡的眼神看向赫连,“如你所愿,我舒齐纨与你做一夜知己,没有身份,没有姓名,只有你我。”
赫连表情复杂地看着转身坐在石凳上的舒齐纨,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出,为着他这一句没有身份,没有姓名,只有你我。所有情绪都化为心底一声长叹,明朝酒醒,你是大梁朝臣舒齐纨,我是柔然降臣赫连。
你肯奉上陈年美酒,我又岂肯奢求再多?
平叔捧了酒坛跟在蹦蹦跳跳的离时身后,将酒置于石桌还尚自絮叨:“公子,你可还记得这酒是你十岁时先帝御赐给将军的,将军又让你寻处地方埋了,及冠之后才喝的。。。。。。”
舒齐纨早已及冠,酒却一直不曾挖出来。
赫连不曾想这酒还有这般来历,一时间看着舒齐纨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拍碎封泥,酒香四溢,离时探头过去眯起眼睛深嗅,随即笑道:“好香!我也要喝!”
这丫头得了她父亲的豪放,没想到连嗜酒如命也没放过。舒齐纨苦笑着倒了小半碗递过去,不料离时眉头一皱:“就这么点?怎么喝?”
赫连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舒齐纨只得将酒添至碗沿,离时迫不及待地端了去,待到入口之时已洒了一半多。
饶是如此,一饮而尽之后,离时眨巴眨巴眼睛,见众人都盯着她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嘴里唤着齐哥哥摇摇晃晃走到舒齐纨身边,张了张嘴,忽然一头栽倒在舒齐纨身上。
舒齐纨见她小脸白里透红,呼吸间尽透着酒气,当真有些苦笑不得,让平叔把人扶去休息,才转过头来看赫连。
赫连难得的将笑蔓延进眼底,此刻明月在上,美酒在旁,更是无比的惬意,当即笑着说道:“你捧了这么好的酒来,我没什么稀罕物,只愿对月吹一曲胡笳,也算不辜负了这好酒。”
一曲毕,舒齐纨心里微讶,比之上次的萧索,没想到胡笳也能吹出层层叠叠的缠绵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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