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此刻已经着急了孤鸿子等谋士在书房里商讨事情,初时听说二娘来了,只觉荒唐,待再听得小厮说二娘连头发都剃了的时候,顿时脸色一青,霍的站了起来。
一众谋士面面相觑,俱都待在书房里不敢出去。
唯独孤鸿子悠悠站了起来,往外头行去。
马将军看了孤鸿子一眼,犹豫了一会,也跟了出去——说起来,他是马氏的兄长,也算是敬王的大舅子,现下出去,倒也不算失礼。至少,比孤鸿子要有理由多了。
孤鸿子和马将军跟出去后,果然就见一青衣光头女子正背脊挺直的跪在那里,竟是分外惊艳,虽尚且年幼,且还是一身青衣,青丝尽褪,然而倾城之姿,却已显露非常。
孤鸿子与马将军愣住,敬王也稍稍怔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些道理,江氏可是从没有教过你?竟如此大胆,不顾孝道,行此忤逆之事,还是你当真以为,你行此事,本王就不会将你嫁去和亲了?”
谢寒尽忽的抬起头来,一双妙目一眨不眨的看向敬王,忽而开口,声音婉转如莺:“阿爹,女儿不知阿爹在说些甚么,只是女儿昨夜睡梦之中,忽梦菩萨入梦,言道女儿与佛门有缘,需得踏入佛门,虔心修行至少七载,了却这份缘分,才能再结姻缘。若不如此,与女儿谈婚论嫁者,必早殇!”
谢寒尽本就是庶出,出生不久生母即去世。江氏虽养了她,却也只拿她当个阿猫阿狗似的养着,时而逗上一逗,反倒是谢云屏很有长姐风范,无论是她幼时学字、学规矩或是学女红和游戏,都是谢云屏记挂着她,到了年纪就会跟江氏提出。
等到后来,母子遭难,江氏反倒对谢寒尽更好了几分,而谢若锦看她时怜悯的目光暂且不提,谢云屏态度如常,只是因谢若锦的奇怪,反倒和她更亲近了些。而小一些的谢念和谢远则是谢寒尽看着长大的,江氏不提,二人仿佛一开始就把谢寒尽当成亲阿姐一般看待,等后来晓事了,倒也对她亲近非常。
尤其是谢远,虽平日看不出甚么,然而为了她的亲事,却能忤逆阿爹至此,谢寒尽心中,如何不感动?
也正因此,她才更下定了决心,吐蕃,她是决计不会去的。至于剃了头发后,是否七载后当真能回来……谢云屏想,无论能否回来,至少都比现下的情形要好,不是么?
敬王闻言,脸色又青了几分,待要开口,就听身后的孤鸿子忽然道:“殿下大喜,膝下竟有如此重情重义的小娘子!”
敬王、马将军和谢寒尽同时一怔。
就听孤鸿子走到谢寒尽身侧,和蔼的开口:“二娘可是记错了?菩萨那时说的,应是若二娘不出家,大郎就会有难。二娘与大郎姐弟情深,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愿意为大郎牺牲七载青春年华,二娘,可是如此?”
谢寒尽蓦地瞪大了眼睛,刚要张口否定,就听谢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正如孤鸿子先生所言,二姐的确是因我之故,才会去往庵堂、青灯古佛、侍奉佛祖整整七载,阿爹阿娘感念二姐仁义之德,允之,并许其七载之后可犹如妇人再嫁,由其自行择夫,先生觉得,如此可好?”
敬王看到赶过来的谢远几姐弟时,先是闪过一丝不喜和愧疚,随即听到谢远的那番话后,微微迟疑,就听已经走近他身边的孤鸿子低声开口:“殿下,我方才思忖不周,那借口却仿佛是大郎诅咒了一番,不若再换一个更合适的?左右二娘如此,殿下将她嫁给谁,都是与他结怨,倒不如,就罚她去念经七载,二十多岁时再自行论婚嫁好了。”
敬王这才回过神来,深深看了一眼孤鸿子,又看了立刻否认这个说法的谢寒尽。
“大郎是阿爹嫡长子,岂可因我之故,让大郎受此……诅咒?先生法子虽好,但我却不需那等重情重义的名声,不若就按我之前所说,若不在佛前念经七载,将来嫁给谁,便有克谁之兆好了。”
谢远瞧见孤鸿子与敬王说完话后,敬王的神色,心知自己的话敬王怕是有些同意了,没有再与谢寒尽抢着说话,只跪了下来。
谢云屏、谢若锦、谢念皆是如此。
敬王听得孤鸿子的那番话,再一看跪在自己面前的七年未见、自己也从未尽过抚养之责的四个儿女,脑中再记起方才在江氏那里,谢远义正言辞的那番话,还有让他干脆赐死他的行为……敬王心中的那些许的慈父情怀,终于出现。
他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了谢寒尽,道:“你既是为了大郎去吃苦,那么,去哪个庵堂,带甚么人去,都由你。”瞧见谢远正仰着头看他,又道,“当然,七年之后,出嫁由身。”
谢寒尽松了口气,登时泪如雨下,再次趴跪在地上,却是由心底说不出半个谢字。
敬王只道她太过激动,便也没在意,只又看向谢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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