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喝点热的东西。”
我拉他,他不动:“再呆一会儿吧。”
他第一次提出要求,有些小心翼翼,我竟无法拒绝。
旁边的秋千被该死的小孩篡夺。我靠在柱子上,侧头看着他,头一次,他的目光这样纯粹,像个孩子。难得这样闲适,没有能言善辩的老师,没有牙尖嘴利的学生,我突然希望这情境维持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你在看什么?”他抬眼,又摊开了手,“把手给我。”
我这回毫不犹豫伸出手。他突然把我拉进怀里,箍住我惊乱的身子,一只冰凉的手探进我领口。我大惊,本能地挣扎。他却箍得更紧,直到摸到我胸前温热的项坠,我才脱离苦海。
“你还戴着?”
我大为窘迫。刚才还夸他文静,没超过两分钟就原形毕露了。旁边抢了我秋千的孩子睁圆了眼睛看着这一切,我瞪了他一眼,他下巴顿时落地。
陈天瑾老人家终于肯挪驾。我与他并肩而行,踏着道路边缘干净的没有脚印的雪。我渐渐落在了后面,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不落地跟随。
拍开他飘飘扬扬碍事的围巾,那围巾复又飘了回来。他幽幽的声音也飘了过来:“小的时候,总喜欢霸占着秋千,没有父母陪着,也要一个人坐上好久。”
头一次听他说起小时候,我侧耳聆听。
“那时不会自己荡悠,只看着别的孩子在父母的推动下荡得好高,自由自在,一脸幸福地笑着。”相信他此时的神情一定是憧憬,“从此,我再也不碰秋千。”也许我判断错了。
我拉扯着他的衣角:“再回去坐会儿吧。”回过头,看见几个孩子在夕阳下嬉闹着,雪中点点阳光闪烁,仿佛遥不可及的梦。
“别和他们抢了。我们已经霸占很久了。”
我不依不饶地拉着他:“我把他们撵走。你要是不会玩,我推你。”
他自始至终,头也未回:“推得再高,也只是绕着一点旋转。我不觉得那是自由。”
我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仿佛那瓶还在,那酒已空了。没有童年的心,应该很空吧?
我走到他身边,摊开手掌:“瑾,把手给我。”
他看了看我的手,又看了看我,许久才缓缓伸出手。我一把拉住,揣进我衣兜里,紧握着,揉搓着,试图温暖它。
他眼角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安然,我……”
我竖耳等他下面的话,却被拥入一个拥挤的怀抱中。那心口冰凉,似在等我触碰。而我伸出手,一片虚空。
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陈天瑾几乎每天都有空。我俩成天腻在一起,我很不厚道地放了小白数次鸽子。最后小白忍无可忍,不理我了。
大年三十,碰巧中学门口遇到。小白骑了辆自行车,不但逆行,而且上了人行道,喝醉酒似的走得歪七扭八。我一喊他,他就径直朝我撞了过来。
说到底,小白还是心软,我好言好语劝了几句,他就原谅我了。我骑着小白的车,载着小白往我家去。
路上,小白很哀怨地说:“这才毕业多久,你就忘了老同学了。咱们十五年同窗,就比不上你那终将颜色早故的美娇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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