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走了,霍宜和他一起回去。
程墨这一坐,便坐到清晨,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他身上。他站起身,准备洗个脸,吃点准备,睡一觉。霍书涵来了。
还是那辆加长版马车,停在陵园门口,她一身白衣从薄雾中走来,恍若仙子。
程墨停住脚步看她,或许是一晚没睡的缘故,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在他面前停下,道:“你要在这里为先帝守陵么?”
自文帝起,皇帝崩,国丧只有三天,早过了。不要说臣民,就是新皇帝,回宫后马上宣歌伎到宣室殿,歌舞到一半,满室淫縻,不堪入目。
自昭帝晕厥至今,两人一直没有见面,霍书涵见他丰神俊隽的一个人,突然变得形容瘦削,胡子拉碴,要多落柘有多落柘,心疼得直抽抽,道:“先帝已崩,你总该爱惜自己些。”
别不拿自己当回事。
程墨笑了笑,道:“好。”又问:“岳父让你劝我回去吗?”
听到“岳父”的称呼,霍书涵心情复杂。昭帝崩,霍光悲痛之下,想起昭帝曾为程墨做媒求亲,一时鬼使神差的,允了亲事。这些天他既要忙于政务,昭帝的丧事虽有专人负责,最后却须他拍板,哪有时间回府?
霍显也就没能见到他,不知道他允了亲事。等刘贺到京,霍显一打听,少年天子为昌邑王的时候娶过嫡妻,如今还在封地没接来京,随从他一同进京的,是封地二百多位臣子。这人把妻子丢在封地,只带臣僚进京,可见夫妻感情不怎么样。
她便盘算着放出风声,让群臣请立霍书涵为后。
昨晚霍光回府,她把盘算好的事儿跟他一说,霍光呆了呆,把允了亲的事说了。他确实没盯上刘贺。或者跟刘贺还在进京的路上,武空写了信禀报他刘贺的所作所为有关?
霍显听说他把宝贝女儿许给程墨,大闹起来,非要他收回允亲的话,照她的操作,把女儿送上皇后宝座。
如果在昭帝的葬礼上,刘贺不表现得那么差劲,或者霍光会考虑一下。现在他对刘贺除了失望便是窝火,哪有把女儿嫁给他的想法?于是坚决不肯退了亲事。
霍显一心盼着霍书涵当上皇后,如今女儿皇后梦断,怎么肯罢休?于是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全武行。
霍书涵心烦得不行,还须强抑不快,劝了这个劝那个,霍显边哭边要她跟程墨吹了,要不然死给她看。
她更没心情了。听说程墨要为昭帝守灵,略微收拾一下,便出府找他,大有有难同当的意思。
程墨哪知道霍显闹的这一出,还以为霍光要他回去,有什么事呢。
霍书涵一向冷冷淡淡,现在两人亲事已定,关系不一般,心防多少松动了些。程墨见她嘴角抽了抽,奇道:“还有别的事?”
“没什么事,我出来散散心,顺便经过这儿,进来看看你。”霍书涵说着,指了指给内侍们守灵住的几房房子,道:“过去坐坐吧。”
看他身上的白衣又是灰又是泥,屁股上还带了几根青翠的草,心中不禁猜疑,难道他在陵前坐一晚不成?
程墨梳洗换了干净的衣服,两人坐在几案前,程墨吃早饭,霍书涵看着。
“真没什么事?”吃完,程墨再问。他才不信大清早的,霍书涵会出城遛弯,还特地遛到这儿。这儿是什么地方?是陵墓。昨天她以臣女的身份参加葬礼,也到过这儿。
霍书涵想了想,道:“你真的要在这里住一个月?”
那我也在这儿住一个月好了。
程墨“嗯”了一声,道:“我一夜未眠,去补一觉,陛下这里,你看着些儿。”
他还是习惯称呼昭帝为“陛下”,而不是先帝。
霍书涵点了点头,程墨在里间睡觉,她就在外间看书。近午时,刘病已来了,听说程墨在睡觉,便走到昭帝陵墓前,跪下拜了三拜。然后倒背双手看起这座陵墓。
午后,不语又来了,看见霍书涵颇为意外,道:“大将军有命,准五郎君为先帝守灵七天,七天后便须回城。”
这是命令,不是劝告。
程墨一觉睡到日头西斜,得知刘病已等候多时,趿鞋出来,道:“你怎么来了?”
“大哥没回去,雨菲姐和盼儿姐担心得紧,我便过来看看。”刘病已说着看他,道:“先帝已崩,大哥还须保重身体。”
怎么瘦成这样?雨菲姐看见,要心疼死了。
程墨也在看他,历史的轨迹越来越接近了,难道说,下一任皇帝会是他吗?
“大哥?”刘病已见他眼神怪怪的,以为他病了,道:“可是不舒服?”
程墨收回眼睛,道:“岳父既说准我在这里守七天,七天后我自回去。你们都回去吧,不用在这里陪我。”
他要在这里全和昭帝的君臣之义,霍书涵和刘病不必留下。这里条件艰苦,刘病已也就算了,霍书涵是吃不了这个苦的。
霍书涵不想回去,可不语知道她在这儿,若天黑前见她没回去,父亲一定会派人来接,倒不如这时回去,省得麻烦。
刘病已放不下程墨,道:“我在这里陪大哥。”
他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程墨怎么能让他陪自己守在这里,道:“家里没个男人不行,你还是回去吧。”
刘病已一想也是,让三个女人带两个孩子过七天,他无论如何不放心。
两人都走了,陵墓又清静了。
每天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墓前,就像以前和昭帝相对而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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