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像祥林嫂样絮叨了多日留在这山中有多好之后,大花像是下了多大决心样,终于咬着牙应了下来,连带着脸都不瘫了,开始学着往从前的流氓大花上靠拢。
花姑娘更贱,没几日光景就好得快要把那张贱脸贴上大花屁股,成功让我将它鄙视到骨子里。
于是,突然之间,所谓生活,嗯,有了一张时间表。
早晨七八九点,醒了,下床,洗刷完顺便帮大花洗刷外加吃点小豆腐。
十点十一点,早饭午饭凑一堆,一盘炒鸡蛋,俩煎饼。花姑娘有煎饼渣泡鸡蛋壳,不吃拉倒。
过晌,抱大花到门外石台上晒太阳,继续吃豆腐。不过第一天上我也跟着睡着了,结果抱着大花一块摔地上,之后大花坚决不肯上石台,只能坐地上,啧啧,不好。花姑娘趴旁边,哈喇子流一地。
下午五点六点七点,抱大花进房,做晚饭,一盘炒鸡蛋,俩煎饼。花姑娘还是煎饼渣泡鸡蛋壳,没第二选项。
天擦黑,上床,睡觉。
你问,光吃喝了,拉撒怎么办?
哈,隐私,隐私懂不懂?谁会告诉你啊。
所以说,这小日子过得,其实蛮惬意的。
然后,平安夜来了。
从前在四九城里,这些洋节日我向来懒得理,大花却跟打了鸡血样一个不落过得那叫一欢畅。家里张灯结彩不说,连带着晚上滚床单都出奇地拼命,就跟恨不得死床上不起来样。不过眼下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大花又一直低靡着,难得碰到节日了,总得想着法逗他乐一乐不是?
好吧,其实最主要的,连着吃了七天炒鸡蛋,我已经有想死的心了。怎么着也得再去趟城里换点别的东西来吃。要不然就这么个吃法,回头真把自个儿吃死了。
啧啧,一想到回头死了墓碑上要写“这里埋了一个被鸡蛋杀死的人”这种字,真就不想活了。
头天夜里跟大花说了要出山的事,大花没反对,只是幽幽看了我半晌后开了口。
“这次出去,领着花姑娘一块吧。用绳子拴了,到城里时别牵进去就是。”
“那怎么行?它得留这陪着你。”开玩笑,家里连个看门的都没有,我怎么走得安心?
“你怕黑。”大花眼里亮晶晶的。
我一下就感动了。哈,果然还是我们家花疼我。
“不怕,我早去,回来肯定晚不了。上次出去没经验,这次肯定没事。”
大花不搭腔了,凑过头来吧唧亲了我一口。
呃,一嘴炒鸡蛋味。
“睡吧。”
“嗯。”
来这儿第一次,大花主动把我抱怀里睡大觉,感觉,啧啧,真不是一般的好。
一夜好眠。
隔日天还蒙蒙亮时我就起来了,踮手踮脚收拾了半晌,临出门时太阳也不过刚冒了个头。大花还在睡,神态难得安详了不少。花姑娘趴在床脚,睡得惨不忍睹。
我咧嘴,真是和谐的画面。
出门时,最后看了一眼大花,总觉得应该跟他说点什么才是。转念一想,也就来回至多十个钟头的事,犯不着把他闹醒了再睁眼等我大半日。这么想着,就提脚走了。
然后,就瞧见了那凭空多出来的两人,钉在那不动如石桩。
其实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太大意,所以忘了那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男人临走时抛下的话不是玩笑。
那个男人说,平安夜,我要见着你。
那个男人在遥远的四九城,从这南疆去往四九城,要用掉一日的光景。
换句话说,踏出门的那一刻,我就失去再见大花的机会了。
原地呆愣十秒钟后,我用了这辈子最快速度撒丫子跑,最后却还是被那两人像拎小鸡样从后面提了衣领往林子深处走。手脚加嘴一块用上,除了让我显得更滑稽外,对于逃跑这种事实在没有半点帮助。
十分钟后,我被扔上了那架看着分外眼熟的直升机。关门,起飞,那该死的铁鸟就那么实诚地把我带上了高空。眼瞅着高山都成了小土坡,绝望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这种时候,反倒是能真正安静了。
我说,放我下去,否则我死给你们看。
都是聋子。
眼瞅着那两人只专注负责目视前方,我决定自食其力。可是该死的那舱门怎么就是死活打不开?
好吧,下去?飞机坠毁后下去的可能性比较大些。
我没辙了。
等死吧。
可是,我们家花怎么办?他还没有吃早饭,他还在等我回去,今天是平安夜,说好了要一起过节。自打他出事,昨晚还是他第一次肯主动亲我。
我呢?就这么走了,他肯定要恨死我了。
“五六先生。”副驾上那死男人回头来,死人脸上屁表情没有。
“我死了。”
“当家的有话要对您说。”
“我死了,你听不懂国语?i’m—a—dead—dead!”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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