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弦撇了撇嘴,心里腹诽李淙真是比他过世的老妈要求还多,手上却干净利落地举着帕子擦了擦脖颈,而后把绢帕绞干净搭在盆边,端过脸盆旁的杯子开始漱口。他漱完一遍,水都含在了嘴里,却不知往那里吐,只得鼓着腮帮子瞪大眼睛拼命询问李淙该怎么办。
李淙指了指脸盆道:“吐盆里就好。”
得了李淙的应允,萧弦脑袋一垂,“哗啦”一声把嘴里的水都吐了出来,又漱了几次,任务完成。
李淙放了脸盆回来,从柜子底下拖出一张凉席,而后拿着布巾蹲下去开始擦席子。
“这是干什么?”冬天还要垫席子?萧弦垂着脑袋,指了指李淙脚边的席子奇怪地问。
“打地铺。”李淙手里动作没停,哗哗地擦着地上的竹席。
“哥,”萧弦唤了一声,手臂伸出床沿拽住李淙的袖子,又拍了拍床榻里头道:“地上寒气重,你上来睡吧,床上还有空位置的。”
李淙顿了顿,站起来思忖了一会儿。被褥不够,有得盖就没得垫,直接睡在席子上也不是办法,于是叹了口气,提着被角把被褥捧到床上打算跟萧弦挤一晚。
虽说脑子里想的并不是同一回事儿,可躺在榻上的两人确是都尴尬着。好在床榻不是小得太过分,勉强还能睡。萧弦个子矮,小小的缩在靠墙的一边不占什么地方,李淙怕萧弦挤得难受,有意束了手脚,尽量靠着床榻外边躺下,因此两人虽是同寝,中间却还留下一拳左右的缝隙,谁也不挨着谁。
李淙替萧弦掖好被角,又把旧棉袄压在他腿上,两人偶尔四目相对,具是无话。
“睡吧。”李淙道了一声,萧弦点头,于是李淙灭了火光,将油灯放至窗下,拉上被子准备入眠,可还没等他睡熟,身边的人连着翻了几个身,动作虽不大,可他还是察觉到了,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李淙睡相极好,也不怎么打鼾,过去常常被弟弟取笑说只要一睡着就变成了石头人,睡下去什么样早上起来还什么样,连被子的皱纹都一样。李粼川这么说当然夸张了些,可也有一半是真的,只是家中遭难后,李淙住牢房的那半年夜里总是被拖出去用刑,因此落下了浅眠的毛病,这么多年一直改不过来,因此这会儿萧弦稍稍一翻身他就醒了过来。
“睡得不舒服么?”李淙张口,试探着问。
“不,不是。”萧弦摇头。刚才只顾着自己翻身,没意识到会吵了李淙,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安定下来,把被子拉到眼睛下面不再动了。
可萧弦倒真不是睡得不舒服,而是身体不舒服。方才吃饭时就察觉的奇怪的感觉此刻越来越强烈了,肚子有点坠胀,却又不是吃撑的感觉,要痛不痛的样子,总觉得后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一般,又不好意思去看,更不好意思跟李淙说。
“那早些睡吧。”李淙见萧弦没了声响,于是这么说道。还当萧弦嫌挤又拉不下脸来讲,于是又往外边挪了挪好让他睡得舒坦些。
“嗯。”萧弦把头埋在被子里,闷声应了一句。
李淙这么嘱咐完萧弦,自己反而睡不着了。想他过去一个人惯了,只管自个儿一张嘴就成,可以后曲弦跟着他一起住,再按自己过去那样过活显然不行了。县里两份长工的工钱实在太少,只够他一个人吃喝,现下曲弦病着,就算连上之前攒下的钱一起还是不够生活的,而且在县太爷府和黄员外家的活太费时,往往要从早上一直做到天黑才能回来,哪还有空来照料曲弦的饭食?还有晚上睡觉的难题,里屋这么小,若是再摆张床,都快没地儿转身了,总不能就这么跟曲弦日夜挤着睡。就算自己现在只把他当弟弟,可同床共枕又没有夫妻名分,免不了惹人闲话。
来了清流县整整六年,李淙直到今晚才真正开始愁缺钱这回事。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没钱花了一天只吃一顿的日子也不是没遇过,可现下不同了,脑子里盘算的疑难千言万语最后皆化成了两字:银子。
只有去码头找工来做了。李淙暗暗叹气。
码头是李淙最不想去的地方。去码头搬货虽说银钱较多,却总免不了与人争抢。江上渡船出货早晚两趟,因着工钱是按固定时辰之内搬多少货物来算的,力气大的手脚快的赚得便多,可每艘船出的货就那么些,搬完了就要换下一家,这样一来,赚得多的自然招人眼红,再加上搬货的具是粗人,一言不和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而且衙门派去渡口的监工们也根本不把人当人看,见苦力们争抢惹得心烦还要来插一脚泄愤,对待普通人都如此,奴籍更不用说了。
码头那地方就算平日望见了都要绕着走,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此下策。可转念一想,搬货工钱多工时却不多,只消早晚上工,中午还能回去个一趟,晚饭的点儿也空闲,不会耽误了照顾曲弦,他李淙的面子里子早就不知丢到何地去了,至于其他考量,旁的不敢说,从小到大他最能挨的就是拳脚,忍一忍便过去了,只求别出什么大事,能攒下几个钱挨过这一阵便好。
李淙打定主意,转头见萧弦眼皮底下的眼珠子还在滴溜滴溜地转悠着,一看就是没睡着的样子,于是侧身拍了拍萧弦的肩膀轻声道:“总这么挤着也不是办法,你身子不好,这月估摸着都得卧床养病,家里之前攒的银钱不多了,委屈再挤一阵,过些天等大哥攒够钱,再添间屋子给你睡。”
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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