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筝垂着眸子,又细细回忆了一遍当日詹嬷嬷一板一眼教的规矩,越想越觉得一致。
“詹嬷嬷是宫中老人,她学得规矩全是宫里的那一套,乌家的丫鬟怎么会……”谢筝喃喃,脚尖轻轻点着青石板的缝隙,突得又想起那日张老妪扭扭捏捏的站姿。
张老妪当初是看谷家大娘子与她比划的,又隔了这么多年,学得不太地道。
可真要依着那扭捏姿势理一理,倒是颇像詹嬷嬷的站姿。
哪怕詹嬷嬷已经大把年纪,记忆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但她在宫中生活太久了,即便是背挺不直了,那些规矩还是刻在了骨子里。
乌家里头的规矩,只怕来自于那位填房闻氏吧?
陈如师和黎通判说过,这一位是京城出身,又有银子,又是富贵做派。
她喝的茶叶都是比着贡品去的。
可京中显赫到能用得上贡品的人家,无外乎异姓王、公候伯府、一二品颇受圣宠的大员,诸如此类的,其中并无一家姓闻。
如今没有,十七八年前,应当也没有。
谢筝撇了撇嘴:“这倒是稀奇了,乌家,还有那镇江的安妇人,都是规矩重、又有钱,来历神神秘秘的老妇人。”
话一出口,谢筝自己就愣住了。
她抬头去看陆毓衍,见他亦垂着眸子看她,不由咬着唇问:“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闻氏嫁入乌家的时间,与安妇人搬离镇江的时间,倒是对得上的。
再往前推,十八年前,也就是永正十二年。
“永正十二年,先皇后薨逝,婕妤娘娘似是提过,当时为了给先皇后娘娘祈冥福,后宫放出了一批宫人,”陆毓衍沉吟道,“詹嬷嬷就是那时候离宫回到镇江的,这位闻氏或者安氏,有可能也是这一批宫人中的一人。”
这么说来,倒是说得通。
这位妇人离开京城后在镇江落脚,住了一年多,后来到了乌家。
从她手上捏着的大把银子来看,她当时在宫中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嬷嬷,又习惯了贡茶的味道,大抵不是尚食局里的,就是哪位得宠的娘娘身边的。
只不过,既然是宫里出来的,她到底姓什么?
真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两个姓氏?她又为何会嫁入乌家,给五十多岁的乌老太爷当填房?
谢筝想不明白的地方颇多。
陆毓衍抬手,指尖在谢筝的额头上轻轻一弹,道:“去问问詹嬷嬷,既然是个体面的嬷嬷,兴许詹嬷嬷还记得她。”
谢筝一怔,想说詹嬷嬷糊涂时比清醒时多,转念又一想,都是十八年前的人事了,詹嬷嬷若清醒着,未必能想起来,指不定还是糊里糊涂的,还记得多一些。
詹嬷嬷的院子外头,两人迎面遇见了詹嬷嬷的儿媳。
妇人还认得他们,苦笑着摇了摇头:“姆妈这会儿也迷糊着呢。”
“无妨。”陆毓衍说道。
妇人引了他们进去,迈过门槛时,陆毓衍握住了谢筝的胳膊。
谢筝讶异,抬头看他:“怎么了?”
陆毓衍的眸色沉沉的,微微弯下腰,低声与她道:“知道乌家那茶叶,是替代哪一种贡茶的吗?”
谢筝抿唇。
她一个丫鬟,自然是没有品尝到那茶水,但看那茶汤,清澈艳丽,橙黄明亮,茶香四溢,她想了想,道:“大红袍?”
陆毓衍颔首,又道:“知道在十八年前就颇受圣宠的娘娘之中,有哪几位偏爱大红袍?”
这事情,谢筝就真的不知道了。
陆毓衍沉声道:“如今的淑妃娘娘、贤妃娘娘、已故的舒贵人,这三位。”
谢筝了然地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十八年前,淑妃和贤妃娘娘是……”
陆毓衍回忆了一番:“都是昭仪。”
院子里,妇人与詹嬷嬷说了声,朝谢筝的方向指了指。
詹嬷嬷眯着眼睛看过来,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谢筝赶忙推开陆毓衍,走到詹嬷嬷跟前,毕恭毕敬,照着前回詹嬷嬷教的规矩问了安。
詹嬷嬷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娘娘歇午觉呢,你回去与萧家大太太说一声,明日上午请她进宫来说话,娘娘都安排好了。”
谢筝自是全盘应下,扶着詹嬷嬷道:“刚过来的路上,正巧遇见了安嬷嬷,说是让人去尚食局里取些大红袍,份例的那些,不够娘娘饮的。”
“就会胡来,份例都是照着规矩来的!”詹嬷嬷皱了皱眉头,道,“哪个宫里的安嬷嬷?怪耳生的。”
“昭仪娘娘那儿的。”谢筝道。
詹嬷嬷摇了摇头,上下打量谢筝:“你呀,整日里说胡话!几位昭仪娘娘身边哪有什么安嬷嬷,你这记不住人的毛病千万要改了,否则总有一日叫人抓到错处,你这小身板,挨得住几板子?”
谢筝佯装怯怯,压着声儿道:“那是闻嬷嬷?”
詹嬷嬷挑眉:“你说你!她那脾气,宫里多少人要给几分颜面?偏你连她名字都不记得!回头她去夏昭仪跟前说道几句,有你受的!”
谢筝垂着脑袋,道:“下回不会了。”
詹嬷嬷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放过了谢筝,催着她回去给萧家大太太传话。
谢筝福身告辞,退出来与陆毓衍道:“夏昭仪,就是现在的淑妃娘娘吧?她身边曾有个嬷嬷姓闻。”
陆毓衍颔首:“等回了京城,查一查名册,就晓得这位闻嬷嬷是不是永正十二年出宫的了。”
“那乌家的案子……”谢筝拧眉。
陆毓衍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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