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对不起,她还没学会该怎么做好一个这里的“上等”人。
这不是半夏的错,也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
蓦地,祝英台感觉到一臂之外的身侧微微一震。
“睡吧。”
马文才有些发闷的声音从丝被之中传来,低低地在这幽暗空旷的寝间之中回响,竟有些让人觉得脆弱。
祝英台咬了咬下唇。
他是个有礼有度之人,甚至没问她,自己那书童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文才缓缓翻了个身,让自己背对着隔壁的祝英台,幽幽叹着。
“我睡相很好,翻不泼那碗水。”
***
一句“对不起”,让马文才的思绪又飘到了过去。
他会对屋子里有半夏守着那么生气,并非只因为半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半还是他从小就从不让下人值夜的缘故。
不是有什么怪癖,而是不愿意让外人看到他的脆弱。
无数次抽泣着从噩梦中惊醒,直到眼泪流干,身体也抽搐到酸痛,那样的自己,实在是当不得“人中之才”的评价。
甚至会让家族蒙羞。
父母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让人在晚上伺候,小孩子做噩梦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起初,他的母亲担心他,甚至在晚上亲力亲为的照顾,但男女毕竟有别,七岁之后,马文才已经开始学会自己独自面对漫漫的长夜。
他本来就是个善于忍耐的人,无数次从过去的梦魇中惊醒后,便再也不会发生半夜惊叫着弄醒了所有人的事情。
但梦魇和痛苦依旧还存在,他注定要独自承受这些痛苦。
来会稽学馆前,他也想过如果祝英台发现他会半夜惊醒或流泪该如何是好,不过既然他决定要让祝英台为自己死心塌地,这样事情她迟早是要知道的,也就无所谓什么丢脸不丢脸。
妻子,本来就是和夫君福祸与共的存在。
白天时,他曾想过,当夜晚来临,代替梁山伯躺在她身侧的他,是会得意于自己的谋划,会愤怒祝英台的不知廉耻,还是会期待这“胜利”来临前的美妙……
只是想象,都能让那时的他开始觉得畅快起来。
可当祝英台一句“对不起”轻轻传来时,马文才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也是会说“对不起”的人吗?
她也会有后悔和愧疚之心?
“如果有的话,她又为何在答应了婚事之后做出那样的事情?”黑暗像是有种邪恶的力量,让马文才在被子中阴暗地想着。
“既然可以誓死反抗,为何不在纳彩问名之前就以死明志?”
还是她那“以死明志”的举动,只是在见到梁山伯坟茔后刹那间怨恨爆发后的产物?
无论如何,斯人已逝,他再也找不到答案了。
“睡吧。”
马文才内心一片麻木。
祝英台是欠他一句“对不起”,但不是身侧的她。
他缓缓翻了个身。
“我睡相很好,翻不泼那碗水。”
覆水难收。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那水再泼了。
至此,平原郡、吴郡、吴兴郡、建平郡、会稽郡建立郡学学馆,招引天下学子,不分贵贱,不限人数,教授《五经》及射策、六艺。
因五馆生为生徒授书,又供给饮食,教习之人无不是当时大儒,一时间,引寒门并仕宦子弟千余人就学。
然士族不欲天子突破门第限制选官,几年后,在士族的推动下,梁天子不得不重建国子学,下诏王公贵戚及门阀士族子弟入学,明经策试后入仕为官。
为稳固士族地位,区分寒庶才能,甲等高门士族及王公贵胄之中选最出为杰出子弟入学,于是乎,首届国子学学生人人出身高贵,文才济济,顿时名动天下,为天下学门之先。
自此,虽不限门第,五馆生中却士族日渐稀少,直至国子学大兴、生徒纷纷出仕,五馆中士族乡豪学子已十不存一,馆生多为吏门或寒门子弟,眼见即将沦为培养下级官吏的场所。
士族与天子的博弈却远未结束。
为重振五馆,天子再次下诏,征召当世大儒及经学世家与五馆游学开讲,并重立新规:
五馆之中,射策通明经者,即可除吏。每馆遴选最为优异者五人,不限出身,可升至京中国子监从师,天子亲临讲肆、授书开讲,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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