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也一样,迟衡宁愿关注攻下垒州后怎么追逃兵,也是绝对不会关注攻下垒州之后,盐税怎么收丝税怎么收屯田耕地怎么办这一类的事务——因为,这些与他无关。实际上呢,这些事务难道不重要吗?那也是关系民生一辈子的事啊!
这皆是,关注不同。
着力自然不同。
原以为花雁随血冷,不管民生,其实并不然,迟衡如此一想,如醍醐灌顶,更觉自己诸事生涩。
多亏朗将这一助。
来得及时。
朗将比自己看得更清更远,他能将垒州和武知县的未来交出去,必定是权衡利弊、深思熟虑过的——不过,朗将,相信有大水吗?——好像,这个对朗将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与花雁随的结盟。
别看花雁随平常一副慵懒的模样,吩咐起事来雷厉风行,一件是一件妥妥当当。如同调兵遣将一样,人人职责清晰,还特地分派了一位叫裴老六的老练总管,专与迟衡接洽。
不多时,一切都吩咐好之后,花雁随方才回酒座上。
又留下裴老六,与迟衡坐一起。花雁随才详细问及,大水几时发,颜王军在哪里接纳难民;倘若没有发水,花家的粮草又该运往何处;兵器何时到达并运往何处等诸多琐事。
迟衡一一说了。
有些他自己也没想到的,花雁随则替他出主意。
有条不紊。
仿佛大水已经来临一样。
见花雁随与先前的慵懒截然不同,安排这些事务时,全然是一派胸有成竹的精神头。迟衡有些恍惚,笑着说:“花君,你安排得如此尽心,万一,我是说万一水没发的话,你是不是以后都不信我了?”
“不发水就不招兵买马了?”花雁随笑着反问。
“你信我们一定会赢?”
“本来没那么信,你足足给本君叨叨了四天,不信都不行了。这一点,你和你们朗将一样,明明手里一个兵也没有,还说得天花乱坠,由不得人不信。当然,本君更信他,信他许诺的这一切都会给本君。”花雁随第一次哈哈大笑,笑得畅快,宝蓝色的华服流光溢彩,灼人眼目。
任何交易,都是押赌。
迟衡也开心的笑,哈,看来自己这几天也不是全然没用啊。
从接到朗将信函,到召集属下,到诸事吩咐下去,再到细节排布竟然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
花雁随的速度惊人。
一块大石头可算是落下地,当天晚上,迟衡不去想朗将是怎么凭一封信就相信了自己。总之他对自己那么信任,真是不能辜负他的期望;等一切都安顿好了,一定要回到朗将身边,跟他说现在发生的一切,跟他说之前是如何忐忑甚至绝望,接到他的信函时希望丛生。
如此想着,他沉沉入梦。
梦昏昏暗暗的,颜鸾站在莲池边,一袭红衣,任雨丝飘落发间。
迟衡欢喜,弯腰为他采红莲。
那红莲却像长脚一样,游啊游啊游远了。迟衡一急,噗通一声跳下水去,气急败坏把红莲逮住了,揪了下来,喜滋滋地游回来邀功。
颜鸾没有回头。
迟衡上前,从背后轻轻拥着颜鸾,点了一点他冰凉的唇角,哑着嗓子说:“朗将,别发愁,我在你身边,我会一辈子陪你的,一辈子。”
哐当、哐当。
猛烈巨响敲破了梦。
迟衡醒来,原来是窗子被大雨打得哐当作响,一惊,连忙跳了起来。只见此时风云骤变,雷电怒啸,当真就下起瓢泼大雨来,似要把参天大树连根拔起一样,十分惊悚。
不一会儿积起一层水,雨还越下越大。
迟衡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他应该感谢这一场灾难,削弱玢州势力的同时,更为自己解了燃眉之急,但天灾就是天灾,多少人因天灾而改变了命运。
临行时,雨已经小了,云散去。
不知道云飘向何处。
早饭时,花雁随悠悠的说:“昨晚才接到信报,曙州和玢州的雨比咱们的早了整一天,从前天晚上就开始下暴雨,原以为就是秋雨都没放心上。如此看来,恐怕还真的会酿成水灾。”
预知成真。
迟衡问花雁随:“如果朗将没有来信,花君是不是根本不会管水灾赈济一事?”
花雁随不解:“话不是这么简单,哪一次大灾,花家没出钱出力,这么些年,花家养了多少遭难之人,真是数不胜数。但赈济就是赈济,与现在由你调遣绝不相同,你怎么忽然又糊涂了?”
事是一样的事,实质决然不同。
朗将若不是来信将利益划分得清清楚楚,花雁随就算赈灾,也绝对不可能专门跑去夷州赈的,这一点迟衡很明了:“花君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尽早攻下垒州,让花家的生意得以遍布垒州每一角落。”
花雁随笑:“如此甚好,本君是舍本押了重宝的。”
告别了花雁随,迟衡一路向东,往约定的夷州无水县赶去。
浩浩荡荡,迟衡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齐整的运粮长队,那么多粮,以及花家那么齐整的护卫队,那么精良的武器、那么整齐的装备,好比御林军一样肃整。
如此,与颜王军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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