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才没有料错,马暨的前军的确与鞑子遭遇了,他们前行的速度很快,对方来得更快,双方几乎在归德州与果化州的边境一头撞上,这么说不太准确,已方的探子还是给了他不长的准备时间,一刻而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施忠的手下要监视的地方太多,平均这么一撒下来,各处的人手都不足用,相对于阿鲁浑这个千人队来说,锡丁这个百人队几乎不起眼,谁能料到他会跑得那么快,快到探子们发现的时候,两边差不多已经撞上了。
一刻的时间也是时间,马暨没有丝毫浪费,五千人的队伍即时由纵列变成横列,来不及讲究纵深了,看似简单的变阵蕴含着极大的风险,如果探子的消息不确切,对方又是个意志坚定的宿将,给他带来的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堪堪一刻钟的时间刚过去,已方的横阵还没有完全拉直,远处就响起了长短不一的号角声,在没有千里镜可用的条件下,很明显对方比他们的视野更远。想到这里,马暨不由得出了一把冷汗,若是没有藏在暗中的那些个眼睛,这一次救援之旅只怕就是死亡之旅,根本没有任何侥幸。
“全军立阵于此,俟敌来攻,无论进退皆不可,违令者斩。”
顾不得手下将校们的惊异,马暨将自己的将旗插在了身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他们结阵的这一片是从江边的道路一直穿过河谷,直到山林的边缘,这么长的距离上,什么阵都不好使,更关键的问题是,都管这么做用意何在?
见主将没有解释的意思,两个军指几个指挥使不得不依令各自归阵,长长的阵列按照前枪、后弓、次弩的顺序展开,每一列都只有薄薄的一层,没有后援,没有侧翼,如果对面的鞑子不计伤亡冲阵,后果殊难预料。
身为主将,他要发布的只是大略的指向,具体的事情不需要他动口,这个作用其实和不通战事的刘禹没有多少区别,当然如果有需要他也能上阵杀敌,只是如果到了那个地步,说明战争已经临近结束了,要么是被敌突破杀到了他的跟前,要么就是溃敌之后参与追击,结果其实都差不多。
“李小子,这一片叫什么?”
“啊。”被他问到的是个穿着亲兵服饰的年青人,从长相来看同宋人区别不大,原本注意力都放在宋人的阵列上,猛然听到,不由得一愣。
“前面是独石滩,离着果化州约有二十里地,岸头那边原来有个村子,十来户人家,靠着渔猎为生,元人来了之后就躲进了林子里,上回我带人来的时候,这一带还没有元人出没的迹象,怎的......”
看得出他有些紧张,汉话说得不如他老爹那般流利,为了掩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长溜,马暨没有管他,说是巧合也罢,双方既然在这里碰上了,那么就有它注定的一面。
离着果化州还有二十多里地,那就意味着敌人的增援不会马上到达,留给自己的预警时间应该是足够的,他的心又定了几分。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尖啸声,这种声音有多久没有听到过了?马暨下意识地仰起头,眼瞅着原本还是万里无云,蔚蓝一片的上空,突然间多出了一小片稀稀疏的黑影。
而这个时候,元人的骑兵才从远处现出了身形,策马扬弓,飞快地扑了过来。马暨的视线只在半空中晃了一下就收了回来,因为稍有些眼力的老军都很清楚,这些飞上半空的箭支,其力度,还远远不足以达到他们的这处军阵,不过是鞑子惯常的惑敌手段而已。
“敌已至,预备。”
空中的箭矢还没有落下,立在阵前的各指挥使就做出了同样的应对,按照阵形,原本立在最前面的长枪手扶着长达丈余的枪身双膝着地,就像是下跪一般地坐在了地上,这么一来,整个前列一下子矮了大半截,给后面的弓弩手留出了视野和发射的空间。
紧接着,第二排的弩手,无论是射程多达百步的神臂弓,还是稍次一次的劲弩都单膝着地蹲了下来,其高度恰好在前排长枪手的头顶上,随着“吱吱呀呀”地一阵上弦声响起,闪着寒光的箭头被装进了弦洞里,然后被弩手们平端向前,侧着脸眯上眼睛,等待着前方那些身影进入射程的一刻。
最后面的弓手不需要任何动作了,解下背在身上的硬木长弓,熟练地调整一下弓弦的劲道,将绑在腰间的箭囊放在脚边,最顺手的位置。伸手摸出一支羽箭,倒拿在手里,用粗壮的舌头舔过那丛剪得齐齐的箭羽,上头可能还带着一丝野物的腥气,似乎满意了,才用微屈的双指挟着,搭在被弓身上的双牛角柄绷得笔直的双股细弦上,用最合适的力道一气拉开,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椭圆状。
“蔌!”
直到这时,飞在半空中的第一批箭矢才堪堪落下,斜斜地插进了离着军阵约为三、四十步的泥土里。
锡丁这么做也是不得已,其实在发现宋人的第一刻他就用号角通知了后方,那种传信方法采取的就是接力的方式,连绵不断的朝着后方,而这个后方在哪里,他根本就不知道,更不清楚自己已经突前了多少?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宋人的反应比他预料的还要快得多,等到纠合起队伍逼上来时,前方突然之间出现了一道人墙!是的,在锡丁看来,这就是人墙,否则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排出一个毫无道理的阵型,将从上方的密林,一直到下面的河滩全都遮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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