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海听懂了,崔爱华想送礼走走关系。他们这种经济条件并不宽裕的,平时也排不上号讨好人家,关键时刻想努力一把也不是不能接受。但他心里盘算着钱,杨壹刚开学多的是交钱的地方:“学期初,这时候算了吧?买点水果花儿的意思意思差不多了。"
崔爱华知道他会这么说,“好不容易送回礼哪能这么寒碜。”
“那要多少?”
崔爱华抠着指甲,"三四千总要吧?买点补品送个红包。我想给他儿子再买块电子表,听说他儿子上高中了,比壹壹大不了多少岁。”
杨学海吐了口烟,“不行,定期存了给壹壹交赞助费和学费的。”
崔爱华一咬牙,“你不给我自己出!我不要一辈子当个破老师。”
“这次自己出吧。下次我再给你。”
崔爱华撅着嘴巴,“我容易嘛我,走点关系还要自己出钱。”
杨学海嘲笑她,“大艺术家都穷,这是老天爷考验你。”
有位老顾客点了李孜的名,李孜洗了个手过来,先从上到下摸了一把,摇头,叹气。
客人见他摇头,心里有点慌:“又严重了?这两天疼得手都抬不起来。”
李孜偶尔故弄玄虚,吊着客人的胃口,他这个做医生的才有成就感。他两只手往客人后腰上拍两下,一捏一拧,浑身的肉都垮了似的松下来。客人舒服地叹息。李孜笑笑:“一天少打两圈牌,别老坐着。”
推拿讲究手法,用力要均匀、柔和、透彻,早年李孜为了练习手指的力道,找个土办法捏橡皮圈,经常捏的手指抽筋哆嗦,吃饭的时候筷子都拿不稳。这样苦练,才磨出了又稳又准的力道。他手指点着客人的天宗穴往里推,客人发出囫囵的闷哼,本能地往回缩脖子。
天宗止痛舒筋,主治肩胛背部损伤。这位客人早年干力气活的,肩膀受力过度伤了根基,年纪大了在牌桌上坐久了就疼。李孜指着他的大臂后说:“上了年纪,肌肉就会开始萎缩,您看您这儿硬的,按都按不下去,劳损太严重啦。”
客人长叹:“去看西医说我这是骨头发炎,吃了消炎药也不好,实在不行才来麻烦你。”
李孜揉揉手:“看什么西医,我就是西医出身我还不知道?”
“你是什么西医,这不是中医学的嘛?”
“我最开始学西医的,后来才转的中医。”李孜抱着他的头给他做颈椎牵引:“就是做这个学西医才快,两节解剖课就能把人体摸清楚。那要学中医给你隔着肚皮摸,猴年马月能练清楚位置。”
客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啧啧,解剖人体不瘆得慌?”
李孜笑,又听见旁边一声似从深喉里逼出来的喑哑怪声。
他挑了挑眉:“小伍啊,你今天早班?”
客人顺着他的声音转过头去,看到隔壁床边上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师傅。
李孜仿佛知道客人在看:“这是我们年级最小的师傅,叫小伍,今年才二十,已经出来打工六七年了。小伍,叫李老师好。”
叫小伍的少年是个清隽秀丽的孩子,他一双眼滴溜溜地转,明明是个盲人,那眼珠子却活灵活现的。小伍咧开嘴来,露出齐齐一排牙齿,表情古怪滑稽,他的笑声也是冷冷的,说话的强调又脆又软,像是撒娇:“李老师好。”
客人听着发笑:“怎么啦?口齿不太好?”
李孜说:“不是嘴巴的问题,”他指了指脑袋:“他哥说是小时候给摔了后脑,有点发育不全,不太懂事,您别见怪,这孩子技术是过关的,偏偏就是在这方面有点天赋。”
“那也好,能自食其力就行。”客人见怪不怪,盲人也常常会有其他方面的残疾,但能出来打工的都不算是情况最糟糕的:“孩子你要给李老板好好干,人家赏你一口饭吃,是做善事积福的。”
李孜笑而不语,说:“他还小,哪里懂。不过也还算乖,是吧,我们小伍乖不乖?”
小伍低着头自顾自地笑,他那笑声像是抽气抽不上来似的,伴随着粗糙的“嘶嘶”声。
小伍姓贾,名字就叫小伍,他生的白净漂亮,是个水当当的玲珑人物。但这孩子癖好怪,爱往脏地方钻,不上工的时候总是缩在厨房的门后面捡垃圾,还喜欢和老鼠蜘蛛爬虫打交道。他有一次在宿舍里面偷偷养了一窝老鼠崽子,养得各个溜肥圆滑、皮光油亮,把其他几个师傅吓坏了。他哥贾原再三恳求,李孜也做了无数思想斗争才决定要留下他,还有好多次差点就把人辞了。
这孩子是根韭黄,根是白的,但天生向阴,一不搭理就疯长,不好管教。
也许是因为上天对他已经够残忍了,总算还弥补了一些别的东西。贾小伍记忆力特别好,他记穴位经脉记得比其他人都快,书上的东西“读”一遍就能记住,天赋异禀。在推拿馆里,他这副皮相受女客人欢迎,老少通杀,客人们嘴上都叫他小帅哥。盲人看不见,不知道什么叫帅,但李孜心底有数,贾小伍生着一张能赚钱的脸。
能赚钱就是好的,其他的都可以调教。这是李孜的生财之道。
吃晚饭的时候郭绥找不到小伍,端着饭碗到处喊名字。哥哥贾原怒气冲冲把他从后门垃圾堆里扒拉出来,按着脑袋就往水龙头下面洗:“叫你捡垃圾!叫你捡垃圾!”
贾小伍呛了水害怕地哭,哭起来抽抽搭搭的,张牙舞爪地挣扎乱叫:“啊!啊!”
李孜走过来训斥:“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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