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我问的是皇帝啊?”方季北显然不懂得成语,挠了挠头,“打到京城容易,但是善后可真难……”
毕子灏紧紧咬住牙关,不让恨意泄露出来。
方季北看着眼前这孩子,他比那皇上还小吧,要不是自己护着他,他可能也已经死了。
杀戮,大家都杀红了眼,哪里还能记得别人也是人。
关键是,杀了皇帝杀了大臣,又有谁来代替?他们做的,就能比原来的人好吗?
身为主帅,方季北知道现下自己背了很重很重的包袱,而自己根本没那个力气负担它。
不想了,头疼,睡觉。今天一天已够累,杀的人也太多了。
躺下睡觉,方季北向来睡眠质量上佳,很快熟睡过去。
毕子灏在他身边不远,默默看着方季北。他脸上神情万变,手按住靴筒,似是在犹豫。终究一咬牙,把手缩回来,努力忍耐。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外喧哗,毕子灏一惊,闭上眼躺好,装作熟睡状。
方季北却很快翻身爬起,走到门口推开门。
“怎么了……”
他愣在门口,表情变得非常难看,一会儿,他咬牙冲了出去,同时大喊一声:“住手!”
毕子灏向外看,透过门缝,见到门外已是乱成一团,有名小兵抓着一位衣衫不整的宫女,愕然看着方季北。
那女子剧烈挣扎,此刻正用期盼眼光看着方季北,嘴里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年纪够了快能出宫了……”
方季北沉着脸走到外面,站到那小兵身前:“小川,你当初是为什么跟着我们造反的,你忘了吗?”
那小川怔了一下,嗫嚅道:“方帅,狗官害了我的小翠,我现在报复回去,也可以吧……”
“你这么做,和那些狗官又有什么不同?”方季北冷着脸,指着那名宫女,“这宫里的人大多数也是家里穷才进宫,她们可能在家里也有情人,至少有家人在等她们回去,她们又有什么错?”
小川放开那宫女,脸上多少现出些惭愧:“方帅,我知道错了,你罚我吧。”
“我带你们来打皇宫,就是因为你们都是最早跟着我起义的,都是被逼到实在活不下去的……我以为你们最清楚老百姓的苦,就算杀进宫里,对那些残缺身体的人和宫女们也能好一点……”
方季北微微摇头,“算了,你出宫吧,以后不要算在颖州军里了。”
小川脸色剧变,在义军中,颖州军是最早跟着方季北、孔之高他们的,虽说没什么特权,却是最威风最荣耀的军队。
他当即哀求,方季北坚决不改口:“颖州军的军规你还记得吗,你自己想想我能不能容你!”
他看着周围,大厅内还有不少宫女。方季北低声说了句:“淫人妻女者,逐出我军。”随即提高声音:“你们这些……”
他的话被一名搂着宫女的士兵打断:“禀方帅,她们都是自愿跟我们的!”
方季北一愣,看向那些宫女,果然便有人点头应和。
他转念一想便明白:这些女子经了这样的剧变,完全不知道她们会被怎么处置,有些机灵的当然就开始寻找依靠。
“算了,总之你们不要用强,对方愿意的话可以。”方季北轻轻叹了一声,“另外,既然要了人家,就好好对人家,别图两、三天新鲜。”
众人纷纷应是,有些不会看人眼色的便问:“方帅,你一个人睡也没什么意思吧,不然我们帮你挑个漂亮的?”
有些人看出方季北神色不善,连忙对身边人使眼色,有些却完全没有感觉,起哄笑道:“用你多事,方帅房里那兔儿爷是干嘛的,你以为方帅手比你慢啊?”
方季北脸一沉:“兔儿爷?”
另有自以为会察言观色的连忙接上:“什么兔儿爷,像杏花楼里面那不男不女的才是兔儿爷,这种算不上男人的,哪叫兔儿爷?”
方季北看过去,那人身边垂手站着一人,也是衣衫不整,看服饰明显是宫里太监,而露出的部位也可看出是公公无疑。
方季北向来知道义军里有些人因为找不到女人而不太讲究,但也有些人就是好这口。
他本来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意见,双方情愿就行。但这时候,他不知怎地一阵恶心,连分辩自己和毕子灏不是那种关系的心情都没了。
关上门回到房内,方季北坐在床上发呆,完全没有意识到房内还有另一个人,只是喃喃。
“……若是如此,又有什么意义,错了,全错了……不是为了百姓吗,不是要让皇帝大臣们知道我们的痛苦吗,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原来都是那么善良的人,怎么会这样……”
方季北把头埋在手里,低声自语,“那么多兄弟死去,难道就是为了这样?”
“这是很正常的,就是因为太多人死去,活下来的太不容易,才需要得到好处。”
房内响起另一个声音。方季北抬头,盯着毕子灏。
毕子灏并不太注意他的眼光,径自道,“就算是为了吃饱饭起义,杀到这里的时候,大家脑子里想的也不只是吃饱饭了。偏偏你又说了让大家解甲归田的话,既然知道得不到什么显著的好处,例如当官发财,当然要仗着现在还有力量的时候多抢点是一点,这很正常。”
“是……我不该说?”方季北呆呆问道,“可是如果不说,他们一定会想着当皇帝做大臣……”
毕子灏唇角微微翘起,眼底稍有些嘲弄,只是掩饰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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