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面有惭色地退下,她昨夜通宵未眠,今早起来恍惚听见老鸹叫,益发心惊肉跳,来此的路上,几番欲向姑娘进言,劝她不要冒险。与失去姑娘相比,她情愿认穆远或任何男人做姑爷,只要姑娘没事就好,其他的,都可以从长计议。
可她没找到机会,再看姑娘的样子,眉目舒展,神采飞扬,心早就飞了,可见对穆远,以及王府里养尊处优的生活,真是一点儿留恋都没有。
春痕满怀心事去了厨房,夏荷接过酒壶,先给夏夫人满上,第二杯就给容恬道喜,喜气加上酒意,母女俩喝得面若桃花,轮番上阵跟容徽撒娇讨好,似乎效果颇佳。这对母女是容悦今早亲自去请的,容恬昨晚“呕出了心头血”,并以此为由请得夏御见面,顺势商定婚期,今儿本不好再出来露脸,装病也要装得像一点吧。容悦找到她,只说了一句:“你也希望父母早日和好如初对不对?”
容恬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夏夫人能不能复宠,对他们这一房至关重要,这是婚礼前的最后一天,作为容悦邀请的客人,他们可以坐在一起把酒言欢,重叙天伦,等到婚礼结束,他们启程回府,一切又会回到原点,已被贬去道观清修的夏夫人,想再找这么个跟容徽接近的机会可是难了。夏、庄两房不能共存,早在很多年前就撕破了脸,容徽若想扶持庄夫人一房,就不能姑息陷害庄夫人母子的罪魁祸首,好不容易治好腿伤重回容府的容恒,也不会再给夏夫人一房重振雄风的机会。容徽这次出远门,把庄夫人母子留在府中住持日常事务,把夏夫人母女赶去道观,择定继承人的倾向已经很明显。
危机当头,夏夫人母女破釜沉舟,偷偷从道观里溜出来,尾随容徽一行入云都,除了想找夏御解决容恬的婚事外,伺机让夏夫人复宠,也是目的之一。
就是看透了这一点,容悦才笃定,只要她稍微动动嘴皮,这母女俩就会欣然出席。至于靳夫人,好不容易捞了个单独伴驾的机会,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平生最大的劲敌复宠成功?唯一不确定的是容怜,容悦生怕她心灰意冷,再不复当日的杀气,躲在房里自哀自怜。好在,一切都很顺利,该出席的都出席了,她的答谢宴又和谐又热闹,简直温情无限。
几轮酒敬下来,不擅饮的人已带了些微醺。今天的酒是容悦特地让人寻来的,无论白酒果酒,纯度都比较高,尤其是青果酿,喝起来甜甜的,跟蜜水一般,其实后劲很大。容怜开始还能保持仪态,几杯青果酿下肚,脸色由初时死灰般的绝望,到面红如鸡冠,容悦笑得越甜蜜,她越掩饰不住恨意。
容徽也喝了不少,兴致高昂地给在坐几位小辈讲述容氏家史,从太祖受封讲到自己的父亲容昶,再回忆弟弟容征,讲到动情处,涕泪如雨。容悦让家仆不停地敬酒,都说酒后吐真言,容徽喝多了,不知能不能吐出些弑父杀弟的内幕?事实证明,那人天生海量,很难醉倒,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做给容悦看的,就想让她打消最后的疑虑,从此把伯父一家当成真正的亲人,将来不遗余力地提携、襄助他们。
既然从容徽嘴里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容悦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今天邀他们游湖的用意原也不在此。
眼看酒喝得差不多了,容悦让人在船头备上香案,自己走过去跪下道:“容家历代祖先在上,不孝子孙容悦即将嫁为他人妇,山高水远,不能在祖宗祠堂拜别,只能在此处遥拜,祈请历代祖先保佑容悦此去一切顺遂,福禄绵长。”
容徽走出舱房,站在容悦身后抚额道:“是伯父疏忽了,香案应该在入席前就摆好的。”
容悦腹诽,你哪里是疏忽,分明从心底不把我们这一房当回事。容徽见侄女只顾祷告,不兜揽他,语气更是慈霭:“云都离碧水城也不是很远,悦儿日后思念故土,尽可以和王爷一起回去多住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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