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寂静的密林,渐渐又有了活物的声响,那些被迫驱离的昆虫们发出心有余悸的低鸣,如蒙大赦般回到了自己呆了数年的老家。
仿佛从来没人打破这上百年的寂静一般。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首都仁宣大厦,10楼,1号会议室。
初秋的阳光张牙舞爪地扑向巨大的玻璃窗,在不情不愿地卸掉浑身夏日的温度后,慢吞吞地洒进屋里。
会议室里静得吓人,在座的所有高管个个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桌上的文件,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看那样子生怕一个呼吸错了节奏都能给自己添上点存在感。
两排人中唯一一个还能在这种凝结的气氛中生存得像个活物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白白净净得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的手机屏幕一亮,上面无声飘过一条短信,他瞟了一眼,立刻抬头朝外看去,透过磨砂的玻璃门,隐隐约约看到会议室外面一个矮冬瓜似人影正不知疲惫地滚来滚去。
年轻男人收回目光,微微皱了下眉,耷拉着目光斟酌几秒,就放下手里的笔无声无息地欠起身,对坐在主位的男人压低声音说:“老板,张贤跑到会议室门口来了,用不用让人请他下去?”
如果说他还算是个正常的活物,那主位的男人就是独一份的活人了。
男人垂着眼盯着手里的文件,目光专注而极具压迫力,侧脸看过去有种刀削斧凿出来的深邃。听到年轻男人的话,他连眼也没抬一下,只不紧不慢地把文件的最后一页看完,抬手“咣当”一声把它丢到桌面上,才从他那线条冷硬的薄唇里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必。”
在座的所有人不由得后背一紧。
会议室里人人自危,会议室外的矮冬瓜却尚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引爆炸弹的那根线。张贤迈着两条茄子样的短腿跟长了痔疮似地坐不住,隔那么三五分钟就在他自己给自己画得一亩三分地儿上了发条般地满地乱转。他一手局促又神经质地时不时扯着被满身肥肉挤得七扭八歪的高定西装,一手哆哆嗦嗦捏着雪白雪白的手帕在他那张胖得出坑的脸上擦着一层又一层的小水洼。
室外的温度不算低,可秋老虎的尾巴绝对嚣张不到这冷气开的非常足的室内来,按理来说就算矮冬瓜再怎么膘肥体壮也不至于流这么多汗,仔细瞅瞅他那眼珠乱转直打冷颤的样子——倒像是吓得的。
就在他遛圈遛得自己腿肚子转筋,旁边盯着他的秘书小姐眼前发晕的时候,会议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张贤精神一振,下意识地要迎过去。只不过才迈开一步,他就面带迟疑地站住了脚。
常年看人脸色积攒的本领,让他一和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高管们打个照面,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恐怕他来的不是时候。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夹着尾巴从门里出来,刚迈过门槛就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然后立马就像后面有恶鬼在追一样匆匆走了个干净。
他略一犹豫,还没等他考虑出点有用的想法,会议室里最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了。
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穿着一身合体的铁灰色西装,五官冷峻眼神锋锐,身材高大挺拔,步伐稳健,神色肃然,迎面走来更是威仪赫赫,气势逼人。
——只是看了一眼,那位等候多时的张先生就下意识地收了收略显夸张的啤酒肚。
张贤涎着一张脸迎了上去,谄媚地笑着说:“陆总——”
高大的男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只迈开长腿步履不停地留下一个伟岸英挺的背影和一句,“请张总去我办公室。”
张贤脸上那仿佛是画上去的谦卑和讨好一瞬间裂了一道缝。
那个在男人身后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年轻人站在张先生三步开外,好像无知无觉地微微一笑,“张总,请吧。”
32楼,总裁办公室。
“所以说,”男人背着光坐在椅子上,让他的神情都看不太清,“张总就因为这种事就追到我的会议室去?”
张贤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恭维的话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冒,“这点小事对于陆总来说当然不是——”
“不,”男人再一次打断他,往后一靠修长的双手交叉着搭到腿上,“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个商人,既然张总觉得自己有病,就去看医生,不需要来找我。”
他话音一顿,“难道张总觉得是我害你?”
“不不不,”张贤一个激灵,赶紧诚惶诚恐地解释,“我怎么敢这么想?只是这首都里谁不知道,没有您陆总解决不了的事……”
“那我也不会治病。”男人的最后一点耐心也宣布告罄,“陈峰,送客。”
张贤看着冲自己走过来的陈峰当时就慌了,也顾不得其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陆总!我知道首都里凡是跟医药沾边的没有您不认识不知道的!您就行行好!救救我吧!我给您当牛做马干什么都行!”
“陈峰!”男人长眉一立,不怒自威,“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被张贤吓了一跳的陈峰立马反应过来,赶紧半拖半拽硬是把按体型能把他装里的张贤给提溜起来了。
男人背着光微微眯眼地看着两人滑稽的造型,声音低沉冷硬,听得张贤如坠冰窟,“张总,既然你对我那么了解,那你应该知道在我办公室里撒野是什么下场。”
连哭带嚎呼天抢地的张贤立时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面红耳赤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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