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地上下打量他。对于一个晚上睡觉不是掉下床就是撞上墙的白痴,很难想象他不会把眼角送到窗台上撞两下。
“表弟……”
“叫我名字,不要表弟表弟的,恶心死了!”
“瞳瞳……”
浑身鸡皮疙瘩凸了出来,我打个寒战:“闭嘴,叫全名。”
“梁少瞳。”
这才好一点,我问:“什么事?”
他忽然露出一个阳光得不可思议的笑容:“可以和你一起住,我好高兴。”
心脏砰地一声猛跳起来,象被人启动了强力马达。
我狠狠转头:“我可一点都不高兴。”
没有办法,再不高兴也不可能反抗小阿姨和老妈的双重压制。悲惨的大学生活还是开始了。
我发现自己的涵养越来越好,适应力也越来越好。
至少想吐血的次数从平均每天三十七次下降到每天二十七次。
何永祺,何永祺,哼!
因为他,我每个星期要打两通昂贵的长途电话,向小阿姨和老妈报告他的行踪、健康、学业、交友……
因为他,我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完全失去上大学的乐趣。
因为他,进入这家朝思暮想的科技大学后的第一个星期,我已经开始憎恨这里过度优越的住宿条件―――什么时候学生宿舍居然进步到两人拥有一套公寓?
奢侈!
如果在宿舍里被迫面对他,那上课的时候离他远一点总可以了吧。反正他高大英俊,笑起来象个天使,而且刚刚开学没有人知道他实际上是个白痴,喜欢和他交朋友的大有人在。
正式上课不过三天,希望在课堂中得到歇息的我幻想破灭。
香口胶已经够麻烦,如果是一块与你体形相同的香口胶,而且死也要黏着你坐,那就更麻烦了。
最麻烦的是,这个甩不掉的香口胶似乎对书本和课堂没有兴趣,经常发呆。天知道他高考的好成绩是哪里蹦出来的?我打赌不是他自己考的。
发呆还好一点,最怕他趴在桌子上睡觉,虽然不打呼噜,却一直用脸挨着我的手臂磨磨蹭蹭,象一只巨型宠物猫。每当这个时候,全班所有女声羡慕的眼光都集中到我们两身上,比所有男生怪异的目光更令我受不了。
他闭上眼睛睡得很舒服,倒霉的是我,每次都要一个人承受不应该让我承受的一切。
“不许你靠着我坐,上课要睡觉自己坐后面去。老师的凌厉眼光快把我杀死了。”
“我不靠着你根本睡不着。”
“你……”我给他后脑一记大力金刚掌。
他摸摸后脑:“我要打电话告诉姨妈,你打我。”
“去啊,你立即去。我宁愿被老妈骂死也不想当你的保姆。”
他闭嘴,每到这个时候,委屈的神情就露出来了。牛高马大,居然装可怜,我看了只想撞墙。
下一堂课,他又挨到我身边坐下。
这次,勉强支撑了半堂课,老实坐着听课,没有发呆睡觉。下半堂――不出所料,还是睡着了。
我再度哀嚎,只好从此绝了当好学生,天天坐第一排的念头,移师教室的最后一排,以躲避各种可怕的眼光。
“表面声波类型的屏幕,通常采用两轴设计,分别有一条声波带分布在x轴和y轴,当……”安静的课堂里,老师忽然停下在黑板上如狂草一样的板书,把头转过来:“昨天我布置了预习,谁可以告诉我声波带如何工作?”眼镜下的黑色眼珠开始扫视全场。
所有人老实地低头,尽量不引人注意,除了他。
“何永祺。”
就知道他这个笨蛋根本没有听课,走神走到大西北去了。我伸脚,狠狠踢了他一下。
“啊?”他蓦然抬头。
“声波带的工作原理是什么?”
瞧他一脸无辜向我看过来,我咬牙,不得不竖起两根手指――两轴设计,笨蛋!
他恍然大悟:“哦,两道!”
“两道?”老师皱眉。
我暗中哀嚎,反复晃动两根手指,用嘴形无声说:设计……设计……
他反应过来:“两道设计。”
“两道设计?”
天,这人压根没有看书。全班同学习以为常地开始抖动肩膀―――忍笑。
为了疼爱我的小阿姨,我不得不冒险,低声道:“x,y。”
他总算听到,不假思索地照搬:“x和y。”
老师的脸色缓和一点,再问:“x和y代表什么?”
我松了一口气,多简单的问题,x和y代表坐标系的两条轴,初中生都可以答出来。结果证明我这表哥是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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