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并未作答,也不转身,只静静立在原地。片刻后将剑收入鞘中,举步向前走去。陵越已看清那人身着一袭贴身长裳,虽是武人打扮,却不似中原衣袍样式,并且不像寻常男儿般束发挽髻,而是在脑后编成长长一根发辫,直垂到腰间。
陵越顿时心头一震,扬声唤道:“稍等,你……”
那人闻声微微侧头,陵越借着月光,看清他眉间一点殷红,鲜亮得直要灼痛他的眼。胸中霎时一阵惊悸,脑中骤然剧痛,陵越再吐不出半个字,捂着心口摔倒下去。
☆、似此星辰非昨夜
陵越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的织锦帐幔,阳光透过窗纸映在桌案上,窗外喧哗人声次第传来。陵越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撑起身来,四下打量一番,确定这是一间客栈的厢房。
想起夜里种种,真真恍然若梦,这种感觉极不真实。他只看了那人一眼便已神志不清,那阵骤然袭来的痛楚既非创伤亦非旧疾作犯,然而再醒来时却已躺在客栈里,却不知……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人由外推开,店小二端着盛满清水的铜盆和毛巾走进来,见陵越已醒,不由喜上眉梢,道:“哎哟,这位客官您总算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呀?”
陵越疑惑地看他一眼,掀被下床,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换了整洁的里衣,而外裳正叠得齐齐整整放在椅子上。“请问……这是何处?”陵越道。
店小二将水盆放在架子上,笑嘻嘻道:“这是洛阳城里最大的客栈啊。”
“我……为何会在此处?”
“客官你都不记得了?”店小二挠挠头道,“前儿夜里快打烊的时候,有个少侠背着你来敲门,当时客官你正昏迷不醒……”
“我竟昏迷了一日一夜……”陵越心中一动,追问道:“送我来的那人,现在何处?”
“他付了房钱和诊金就走了,没有在客栈留宿,也没说要去哪里,只吩咐我替你请大夫煎药,小心照料……啊对了!”店小二摸摸脑袋,“药还在吊子上温着,这就给客官送上来?”
“……有劳。”陵越两指按着眉心,哑声道谢。看着店小二退出房间,陵越走至窗边向下望去,看长街上珠帘绣户茶坊酒肆、宝马雕车金翠罗绮,处处透着繁华人烟气息,满目冶艳花光□□……良久,他长出一口气。
眼前不住晃动的,是漆黑夜色里那一道凛亮剑光,是轻柔月光中那一点嫣红朱砂……匆匆一晤,他甚至未能看清那人样貌,却隐约觉得一切都似透着不寻常。仿佛……冥冥中有种力量,正引导着他一窥究竟。
陵越看着街巷间熙熙攘攘的行人,心中无端烦闷,怔立得片刻,才自去梳洗穿衣。
店小二端着一盅药汤上来,就见陵越已经穿戴齐整,拿着剑像是要走的样子,问起来,陵越只说自己身体无恙无需服药。店小二心里虽纳闷,倒也松了口气,东家本就不愿接这桩麻烦差使,生怕病人有个什么差池,但深更将他送来的人一脸冰冷寒煞,是个带剑会武的,一锭澄金扔在柜上,他们哪里敢招惹?
如今陵越自己要离开,掌柜自然满脸堆笑地将他送出了门外。
陵越漫步走在街上,也不知该往何处去,春日温风拂面,心情逐渐平和下来。
这座九朝旧都在清晨的薄雾中平静地喧嚣着,骑马、挑担、赶车、吆喝的人声此起彼落,洛河上石桥边,公子红妆络绎不绝。陵越不由舒展了眉目,而那夹道的榆柳在春风中泛开的翠色,便沉淀为青年眼中最醇厚而清澄的神光。
也有那手挎竹篮的卖花姑娘经过,只望得一眼,已惶惶低下头胭红了两腮,直与篮子里早放的牡丹一般颜色。或是教那小红楼上支颐闲望的佳人见到,心思悠悠荡荡,瞬时便飞到天边去了。
将近晌午时分,陵越腹中饥饿,看见街边一间茶楼,便走进去上了二楼寻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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