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林点点头:“记得。”
曲鸿接着道:“在我很小时候,有一次他辱骂我义父,被我听见了,我便提了一壶酒,装作去他家里做客,偷偷在酒里放了泻肚的药,意图报复他。”
风长林笑道:“你从小就有那么多歪点子,也不容易。”
曲鸿接着道:“我的歪点子哪里骗的过他,他一开坛便闻出了异样,将我狠狠揍了一顿,让我求饶认错,我死活不肯,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还不松口,他便换着法子惩罚我,给我捏着鼻子灌了一碗又酸又苦的药汤,然后让我在院子里站着,不许我出去,也不许我进屋。”
风长林道:“真是难为你了。”
曲鸿却摇头道:“那晚我肚子里翻江倒海,浑身上下有种异样的燥动,仿佛全身的血脉都张开了似的,我以为他也找了泻药来报复我,可其实他给我喝的是有助内功修炼的汤药,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邪门奇方,真气在我体内翻腾了一晚,第二天,任督二脉便自行打通了,他说看我还算有骨气,让我练上几年再和他较量。”
风长林道:“没想到对你也是一片好心。”
曲鸿将视线投向前方,道:“其实那些恶人从前都是朝廷重犯,可是当今宰相昏庸,官府里不知办过多少冤假错案,那些人行为粗鲁,却也未必真的有罪。林哥,他们都是为我而死的。”
风长林偏过头去看他的侧脸,见他面露悲伤,抬手在他臂上拍了一拍,道:“你也别太过伤怀,正邪善恶,天道自有公断。若你义父果真胸怀大义,以身殉道,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
曲鸿点点头:“可惜我义父究竟藏了什么东西,藏在哪里,连我也不知晓。不过我定会想办法查到,我不会让他们枉死的。”
风长林凝着他的表情,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鸿弟,我现在确信了,为了救你,受伤中毒都是值得的。”
曲鸿也转过头,刚好对上他的眼睛,哪怕在一片阴霾晦暗之中,他琥珀色的眼底依然泛着光。曲鸿惭愧道:“连我都不相信自己,你为何一直相信我。”
风长林露出惊讶的神色,想了一会儿才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理由,或许是我顽冥不化吧。从第一面起,我便觉得……觉得你很好。”
曲鸿浑身一凛,忙偏过头去,却又忍不住侧眼瞄向他:“……我哪里有什么好。”
“当然有,你总是有很多主意,见多识广,也比我聪明……”风长林胡乱说了一阵,总觉得词不达意,连自己也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只能答道:“总之你与旁人都不一样。”
“与你的师弟师妹也不一样吗?”
“自然不一样。”他声音突然变小了,原本明澈的目光不自觉地闪烁飘忽。
曲鸿终于转回头,对方却刻意躲开了他,一缕微光从船篷的缝隙间漏进来,在风长林的睫毛上跳动。两人隔得那么近,曲鸿只觉得霎时间有许多话涌上喉咙,他猛地倾身过去,抓住对方的手腕:“林哥,我……”
船身猛地一摇,两人差点扑倒在地。
小船在江心转了个急弯,波浪拍打船身的声音骤然变得密集。风长林惊道:“怎么回事?”
曲鸿率先站起来,按住他的肩,安抚道:“你呆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
☆、莫问前程(六)
雨势比方才小了些,江北的山峦跃入视野,逐渐变得清晰。
两片木桨浸在水里,前推后摇,荡出的涟漪很快被波浪吞没。江上还算安宁,雨声浪声虽大,但没有其他纷扰,船行得固然缓慢,只要不懈地划,也总能靠岸,划桨的两人手臂酸痛不已,只盼着快些结束这场折磨。
可惜好景不长,程若兰刚松了口气,便在身后瞥见一个不善的影子。不知何时,另一条船出现在来路上,眼看愈来愈近。
她纳闷地转向艄公,问道:“船师傅,怎么还有你的同行,来和你雨中赛船么?”话音未落,表情便骤然凝固,逐渐转成惊骇之意。
船头赫然站着三个黑衣的身影,正是方才的追兵。
她手底的桨猛地一收,另一边,乐诚还在奋力推桨。小船失了平衡,荡过半圈,船身横在江上,刚好迎上一个陡浪。
哗的一声,浪头溅进船里,艄公大声抱怨道:“小姑娘,你这是要沉了我的饭碗啊!”
程若兰无暇理会,只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竟然是他们,摘星楼的人竟然追上来了!怎么会这样!”
艄公道:“唉,小姑娘还真是不懂事,你们能找到船,人家难道不能吗。”
程若兰这才转向他,急道:“那不是你的同行吗,快让他停船啊!”
“这我可办不到。”
她刚想抱怨,艄公忽然提声命令道:“都趴下!”
“什么?”她还没回过神,脑后便被人一按,整个人狼狈地趴进船舱里,她贴着船底抬头道:“你干什么……”
“嘘——”出声的是曲鸿。原来他出舱查看情况,刚一露面,便看到了那艘来意不善的船,一簇银光在船上闪过,像是白昼里的星野,迅速飞驰而来,他立刻反应过来——是唐玄的透心针。
千钧一发之际,三人连带艄公都趴进船舱。剧毒的冰针贴着头皮擦过,掀起一阵骇人的寒意。乐诚顾不得自己,冲曲鸿喊道:“你快去照看大师兄,这里交给我们。”
曲鸿咬牙钻回船舱,桐油漆过的篾篷上赫然多了三个针孔。还好对方看不出舱中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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