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物玉雕就散布在亭台楼阁之间,是身材比例等比放大数倍后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神态鲜活,姿势灵动,好似它们下一秒就能活过来,笑着的继续笑出声,哭泣的开始呜呜咽咽,摘果子的会满足地将果子放入口中……
或者说,这像是一个日常的视频,被定格在了一帧画面上。
于是这个画面里,人人都惟妙惟肖。
虽然是散布在建筑之中,但这绵延的建筑群着实浩大,因此看在席恩一行眼中的玉雕,实则密密麻麻,许有数千座。
巨大的玉雕们沐浴在皎白的月光下,直直地撞入众人眼中,让人第一时间不是为这逼真的雕刻手艺感到钦佩,而是打从心底的觉出一股子冰寒彻骨的森冷来。
仿佛一脚踏入了坟墓。
一个寂静的、凝固的、冰冷的坟墓。
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吕家居然打算在这些玉雕的环绕下举行寿宴?席恩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说不定他们正打算把这些玉雕悄悄搬走,所以才设下屏障?
“深海——辰时——”
远处传来欢期的喊声。
百花们被安置在帐篷里,大家担心惹麻烦,哪怕外面传出各种奇怪的声音,他们也只是在门口瞥上一眼,并不出来。
可这时居然听到欢期这样惊慌的声音。
席恩几人当下朝那方跑去,很快赶到了欢期的帐篷内。
欢期已经将被他的声音吸引来的其他百花们劝回了帐篷,现在里面就只有他与归琴两人。
有事的是归琴。
他的脸色比之前想起身世时还要苍白,被欢期按着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全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
“怎么了?”席恩问。
欢期担忧地望着失神的归琴,低声说:“刚才我们听到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就掀起门帘去看。然后看到了山上的玉雕……归琴,归琴又哭了。”
那种表情苍白,眼泪无声无息地夺眶而出,安静地流泪的模样,让他心一慌,就大声喊了席恩他们。
席恩看向归琴,这个冷峻内敛的少年已经止住了泪水,看不出之前有哭过的模样。除了一直在发抖,他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归琴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而且他真的依靠着自己,一点点地将在体内汹涌肆虐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他不再发抖的时候,终于稳稳的开口:“那些玉雕,我认识。”
“都是以前秦家的人。从亲族至奴仆,都在。”他说,“我找到了爹和娘,祖父也在,还有那些叔叔伯伯,表兄堂弟……”
他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掀起帘子,抬手指向屹立在最中间,比其他玉雕更加高大的一座雕塑:“那是我的哥哥,秦漓。是他在生死之境送我离开。是他封了我的记忆,希望我远离,又期盼着我归来。”
席恩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座有别于其余雕塑的人形玉雕。
那是一个与归琴面相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更加坚毅,更加锋锐,“他”抬起了右臂,高高举起,挥动,像是与谁的告别,又像是与谁的重逢。明明是冰冷的玉石雕就,那种冷硬的面孔却显出别样的暖意与温柔。
“是谁雕刻了大家?”归琴喃喃,“是秦家的人么?”
能将每一个人雕刻得如此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不是经年累月生活在一起,不是了解得深刻入髓,任谁也做不到这一点。
“深海医师,我要去看一看。”他轻声说,很是坚定。
“他们的人回来了。”辛德依旧是小狼的模样,他的眼睛在夜里发着光,野兽似的,不过看得很远。
席恩也看到了,那些人手中拎着灯具,照亮了前行的路,也照亮了他们走过的路。
“等真正的宵禁后,先去那个方向探查。”他干脆地做了决定。
不过,老天似乎都站在他们这一边——
不等他们制定潜入计划,吕人书就随队回来了,且直接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有件事……”吕人书站在他们面前,斟词酌句,“如果你们想在四周转转看,也是可以的。”
什么意思?不限制他们行动?
秦狄挑衅似的冷哼一声,随手指向山间那恢弘的殿宇:“去那儿也可以?”
吕人书点头:“可以。”
秦狄准备好的嘲笑卡在喉中,偏了偏头,似乎不确定自己听到的答案。
吕人书依旧是那副谦逊有礼的样子:“除了金峦观,这里的每一处地方,诸位都可以自行前往,不会有人阻拦。”
“对了,在金峦钟恢复常态之前,这里的宵禁暂时取消。”他传达完上层的意思,就转身离开了。
秦狄皱着眉看他远去,依旧在质疑,怎么会忽然有这么好的事情?想瞌睡了便送上枕头?
之前还竖着四面屏障,密不透风,生怕被他们远远的看上一眼。现在屏障碎了,竟然就差举双手欢迎他们踏入山上?
怎么想都有鬼的吧?
“可我们还是得去。”席恩的声音镇定且沉着,“既然宵禁取消,不若我们现在就出发?”
归琴在他旁边用力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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