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然浑身僵硬地坐着,半晌,方才缓了口气,“不然还能打下来……”
“打下来?”李蒙嘲道。
胡然手掌捏紧了,掌心都是冷汗。
“南湄与大秦所信所学所治大相径庭,打下来一样会有个同化的过程,只不过稍微缩短了时间,但初期必然会遭遇强烈抵抗。到时候怎么办?杀了他们吗?即使杀干净南湄人,这些群山、这些河流,这些生长在南湄的草木禽虫,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还是听高高在上那位的?也跟他们讲忠君爱国那套?”李蒙眼带揶揄,“怕行不通吧。”
胡然苦笑着摆手,“摆什么沙盘,我看你是想把沙子盖我脑袋上。”
李蒙也笑了,觉得胡然人还不错,脾气不错,说到现在还没和他发火。遂把旗子重新插好,“接着说,这还是在南湄人不添乱子的情形下。要是南湄人不愿意呢,他们要是奋力反抗呢,要是咱们的人没扛住,被打了过去了?南湄有巫蛊之术,蛊虫这玩意儿,古怪得很,要是一个人染上,全军都可能染上,要是咱们输了。胡兄还记得,三年前北狄和东夷借势打来,西戎咱们虽然不管,但那年我爹在瑞州时,已有西戎人来找过他。你说,我们想的这些,他们想不想?被太|祖皇帝赶出关外的北狄和西戎,想没想过,来占咱们大秦的地方。暮云公主不论,她还有两个哥哥,也不论?再说,陛下曾有一位东夷贵妃,当年扶持他登基,后来不知道怎么,两口子打了一架,逼得美人儿自挖双目,胡大哥可听闻过?”
“当年此事沸沸扬扬,我人虽在南湄,也有所耳闻,那位妃子现在似乎是东夷国主的侧妃了。”
“她实际上是国主的血亲,东夷与我们官制不同,后宫二品以上妃嫔等同朝臣,天子可以向自己的老婆纳谏。我爹曾说,正是因为惹了这位女子,与东夷的战争一触即发。三年前东夷就插过一腿,将来随时,只要时机合适,依然有可能。”李蒙抽出东夷的旗子,道:“千万别小看女人的气性。”
“依你的意思,南湄是可以不要的?”胡然道。
“非也,是最好不要。”李蒙长出一口气,胡然显然有点动摇了,怎么赵洛懿还不回来?迷路了吗?李蒙有点担心,朝胡然道:“一个皇帝,要树立功德,开疆安民为要,但显然现在开疆是不合适的,南湄是弹丸之地,就算要打,也该是最后一个。要是北狄、西戎、东夷悉数在大秦统治下,何愁南湄不归顺?花大力气,就得个弹丸之地,还是个资源贫瘠,穷山恶水的小地方,如果是为了成就皇上的威名,未免太拿百姓当儿戏,拿国本开玩笑。如今大秦,不比太|祖当年,外强中干而已,三年前一度陷入动乱,先帝撒手人寰时,本就是个烂摊子,陛下再是励精图治,偌大朝廷,要发俸禄,要搞礼制,要修水利垦荒辟地,什么不要钱,又经动乱,睿王在时,向北狄买的那些战马盔甲,更是一笔巨资。当然,国库什么样,胡兄比我清楚。”
胡然沉默片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看来此事得从长计议。”
李蒙本来想说不用议了,但一想,无论将来结论如何,他和赵洛懿都不在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况胡然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也未必真的会放在心上,即便放在心上,胡然所处的位置,恐怕也只有听命的份。便道:“这么晚了,胡兄还不去睡?”
胡然起身,匆匆辞去。
送走了人,李蒙把沙盘收好,就没事了,躺在一边长椅上发呆。
这一晚上李蒙根本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没,他什么也没想,胡然说的,他完全没往心里去。他就一句话,师父去哪儿我去哪儿,别的跟我没关系。
李蒙浑身骤然一搐,砰一声摔地上了,屁股摔了个八瓣,这下完全没瞌睡了。爬起身一看,天已经蒙蒙亮,室内空空,赵洛懿还没回来。
李蒙洗了把冷水脸醒神,想着出去找赵洛懿,推开门,迎面风风火火冲了个人进来。
赵洛懿强硬地抓着李蒙的手,晨光熹微,照出李蒙俊逸但疲倦的脸。
门被踹了个严实,赵洛懿唇堵上来,李蒙完全没空说话,他鼻端交织着汗味和血味,赵洛懿边亲边摸,走到床边时,李蒙皱巴巴在身上贴了一晚的外袍已经剥落,肩膀露出,赵洛懿一嘴下去,李蒙都感到痛了,忍着没叫。
赵洛懿大手隔着李蒙薄薄一层裤子揉搓,粗重的呼吸炽热地激荡在李蒙耳畔。
“等徐硕之来了,就收拾东西,今夜就走。咱们的人里有叛徒,等查出来,得全杀了。”
赵洛懿双目赤红,那一下让李蒙浑身发颤,脖子被扳得直起,赵洛懿拧过他的脸去接吻,那一下几乎要了李蒙的小命。赵洛懿久久注视李蒙片刻,忽然眼中涌起了雾气,他脑袋埋在李蒙的颈子里,痉挛地深深吸气,片刻后才道,“师父错了,差点中了霍连云的计。”那一句饱含内疚。
李蒙莫名其妙了一会儿,加上被顶得难受,失神了半天,等到赵洛懿抱着他让他再睡一会儿时,李蒙闭着眼睛,睫毛忽然一颤。
“你怀疑我?”这句李蒙直似要暴跳。
赵洛懿小心蹭李蒙的脖子,手在李蒙身前握住他的手,鼻端湿漉漉像狗一样贴着李蒙的侧脸晃悠。
“没有。”
“有……吧?”李蒙浑身都软,也有点晕乎。
“没有。”赵洛懿沉沉道,抱着李蒙的手紧了紧。
“哎,要真是我,你会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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