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黛玉似乎怔住,三姐才勉强压下自己的怒气,安慰道:“听你的描述,你叔叔水性极好,又通一点武艺,又会说土话,广结当地朋友,那天漂去的方向又不是章家的方向。应该没有大事,你不要多想,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才可以去找他。我们陪你去!”
黛玉满眼是泪,却知道三姐说的是,只有自己的身体好起来,才能去找叔叔。
病去如抽丝。
黛玉也不好意思一直这样麻烦刘三姐和黄大姐,在她能起身之后,就坚持起来,要帮黄大姐和刘三姐做点活。
可是她虽然跟着叔叔一路渡黄河,过长江,却仍旧是没吃过什么苦,哪里会什么活?
黄大姐连忙劝她不要做了。
三姐没有劝她。三姐心明眼亮,知道黛玉恐怕根本坚持不下来。
开始,黛玉这样的日子的确过不下去。一方面,实在是心里挂念叔叔,一方面她即使是跟着叔叔,渡黄河,过长江,也从没有吃过这样的苦。
虽然三姐说:“住在山里,只这一点好。如果没有人管我们开荒,肯下力气,就能吃饱。柴火也是尽有的。”
黄大姐也说:“这样的日子,还算好。”
虽然黛玉也曾看过祝家佃户的日子,比起祝家的佃户那个饿死的小孩子,这样的日子,的确还算好了。
但黛玉亲自来过,还是过不下去。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挑剔,但,偶尔才有一顿的糠皮窝窝头,有时候才能吃到的、没有加油盐的煮鱼。更不要说,经常是没滋没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根茎。
睡的是破草席,一根根扎人,黛玉晚上,经常被虱子咬醒。即使三姐找来艾草点燃,蛇虫鼠蚁,也依旧常往来。
更不要说睡觉的时候,几个人挤在一起睡,互相嗅着身上的汗臭味,还要留一个看婴儿,毡子都是几个人轮着盖。半夜如下雨,就要听屋里漏雨到天明。第二天,黄大姐一早就要起来,打草补屋顶。三姐给她打下手。
更糟糕的是,每过一段时间,刘三姐和黄大姐,帮她一起去各处打听消息,从没有她叔叔林若山的消息。黛玉每每红了眼眶。
三姐一直把黛玉的忍耐看在眼里。她以为这个汉家落难的小姐,一定会忍不住的。
但是黛玉却终究没有开口。
她在黄家,竟然慢慢学会了采茶,打理茶树。每天跟着三姐,气喘吁吁、慢吞吞地爬山下山。
她甚至学会了熟练的摁死虱子、能拿刀砍些细细的柴火了。
原本对此不抱希望的三姐,也开始慢慢对黛玉刮目相看了。
后来有一天,三姐问黛玉:“我见过别的小姐,她们都不似你能忍。”
黛玉那时候正在采茶,想了想,说:“我没有那么能忍。那天吃了水煮的没油盐的鱼,和糠皮的窝窝头,我就想吐了。”
只是,那时候,最饿的时候,黛玉看到,黄家只有两个这样的窝窝头,三姐和黄大姐自己都舍不得吃。但是她们给她了。另一个,她们撕成碎片,熬作糊糊,吃了两三天。
而那尾鱼,是三姐在她因为没有叔叔的消息而流泪的时候,为她捕来的。
于是,黛玉对自己说:“咽下去!不许吐!”
她平生,不愿意辜负任何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而且,有时候,她觉得有一种痛快。桂林山水中,无有四书五经。只有十二节气歌久流传。
尤其是五月的时候,她收获了第一框自己亲手种,亲手采的茶叶,卖了一担茶叶,由黄大姐买了一些糙米回来。
那种快乐,和那时润笔费捏到手里时候的快乐,是一样的。
天气渐渐热的时候,三姐问她,要不要学凫水。
碧波青山里,只有飞鸟,只有天蓝,衣裳湿漉漉地贴着身体,清凉的水波拂过躯体,也不会有任何的人指责“失了名节”。
她在睡梦中挣扎,梦里是水波,是钢刀,是叔叔惊怒的面容,是贼人的狞笑。最后一切都消弭了,只有蚊子的嗡嗡嗡声。
艾草熄灭后,黛玉终于被山间的毒蚊子咬醒了。
屋子里已经一片亮堂。
她推开木门,走出门,眯着眼看去,红彤彤的清晨的太阳从山崖下升起来了。
柔和而又明亮的阳光把山间的薄雾,都照成了淡淡的金红色。
她吸了吸气,对着阳光,数娇嫩胳膊上被蚊子叮出来的包,一个、两个、三个
还没数完一包黑乎乎臭熏熏的草药糊到了她的怀里。人从她身边一阵风似地卷过,留下一串笑声:“涂吧!”
曾经的娇小姐林黛玉,抓起被自己抗拒了三天的那包药,嗅了嗅,颓然无力地把它拆开,涂在了胳膊上。
涂完,她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难以言说的臭味道,想: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却不顶用。她还是想起三姐是如何把一只奇形怪状的虫子碾碎,合着草药一起捣在了一块。
黛玉刚刚还在想这个,红日下又慢慢腾起早雾的山林里,就远远传来三姐嘲笑似的歌声:“山鸡摆尾摇摇炫,阿妹捧心翘翘娇,太阳早就高高起啊,茶园风光正是好,阿妹何不上山来?阿妹何不上山来?”
熟悉了以后,就知道三姐和黛玉一样,是个最狭促的人。
三姐狭促,喜欢笑话黛玉的“娇娇”。有时候就比黛玉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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