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抬起头,望向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的玄钺,枉费萧铭一向自认为极擅长花言巧语,但对着玄钺,他却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对玄钺说过很多,但大多都是谎言,萧铭以己度人,总觉得若是有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自己、加害自己,就算勉强大发慈悲不计前嫌,在功法宝物这种重要的事情上,他也是决计不会毫无防备的相信对方——而玄钺之前的迟疑,也恰好验证了这一点。
倘若对方即使接受也将其束之高阁,那么他的这份补偿也就白费了。萧铭弯起嘴角,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也许你觉得我不可信,但是这一次的道歉和赔礼我是真心实意的,而这块玉简内所记载的内容也极为难得,你……切莫因为不信任我,便错过了它——倘若你还是心怀疑虑,可以找其他人去鉴定一番。”
玄钺握着玉简的手指不由一紧,抿了抿嘴唇,缓缓吐出两个字:“不会。”
萧铭:“……………………………………”
——你这“不会”两个字,到底是指得是什么“不会”啊!(╯‵□′)╯︵┻━┻
纵使在这种情况下,萧铭也不由得有些无奈于玄钺的寡言,而器灵更是为此而愤愤不平——瞧瞧,它的主人巴巴儿地将如此贵重东西亲手奉上,还说了那么多,对方竟然只是降尊纡贵地回了两个字!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被脑海中的器灵搅得有些头疼,萧铭刚刚酝酿出来的致歉的话语转瞬间灰飞烟灭,他无语了片刻,随后轻咳一声:“如此便好,那……我便不打搅了。”
说罢,他挪动脚步,刚想要离开,却听到玄钺语调低沉:“仅此而已?”
萧铭:“…………???”
疑惑地抬眸看向玄钺,萧铭只见对方嘴唇紧抿,似乎在强行忍耐着什么。看到萧铭的目光,玄钺唇角微动:“你要说的……就是那么多?”
萧铭眨了眨眼睛,迟疑了一瞬:“先前对你下蛊,是我……”
“不是这个。”玄钺打断萧铭的话,连双眉都微微蹙起,“是陆天羽。”
萧铭忍不住心中一颤,下意识抬头去看玄钺,脑中不由得有一瞬恍惚。
很显然,自那日愤而离去后,玄钺受了相当大的打击,乃至于他竟然不知从哪里弄到了陆天羽的名字,并将其深深地记在了心里。如今将这个名字说出口,尽管语调冷漠平淡,却硬生生让萧铭听出了几分的咬牙切齿。
萧铭定了定神,驱散心中因为玄钺的问题而产生的自作多情的猜想,努力将心思投注在陆天羽身上。
“陆天羽……是我的弟子,也大约是我唯一一名弟子了。”萧铭的面色缓了缓,努力为自己可怜的小徒弟消除仇恨值,“诚然,我当初收他为弟子的时候,便是因为他单一火灵根的资质极适合成为鼎炉,而我当时金丹将碎,急需一名鼎炉采补灵力以修补金丹——你了解我的体质,我……也并不想在此事上欺瞒你。”
随着萧铭的话语,他只觉得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都快要将他压得抬不起头来,而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此时也是空荡荡一片,再也没有一人敢接近分毫。
不知为何,萧铭格外想要给自己的小徒弟点一根蜡,以祷告他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不要栽在玄钺的手里。
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玄钺,萧铭尴尬地弯了弯嘴角:“但是他的修为太差,所以我并未下手,然后……我便被你带了回去,然后……嗯……了你。”
虽然并没有说出口,但是这个“嗯”中省略的过程,萧铭与玄钺之间心领神会。转瞬间,玄钺周身的气息一滞,有些仓皇地移开视线,耳际缓缓蔓上一抹浅淡的绯红。
萧铭也有些尴尬地垂下头,在他看来,那一场采.补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味情.事,而是他恩将仇报的黑历史,如今大大咧咧地在受害者面前摊开来讲,直让他感觉万分羞惭。萧铭不由加快语速,略过了这一段:“从那之后,我的金丹便被修补好了,鼎炉什么的也没有必要,如今陆天羽对我而言纯粹只是一名弟子,我不会再对他出手了。”
说完后,萧铭总算松了口气,抬头看向玄钺,而玄钺也已然收敛起凌乱的思绪、逼退了那一抹燥热,恢复了冷然的面孔。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比较恰当——“如此便好”?不,他哪里还有资格说这句话?甚至,他连询问萧铭与陆天羽之间关系的资格都没有,方才的质问,已然无理至极。
一想到这里,玄钺的气息不由得又是一沉,而萧铭自然敏感地察觉到这股变化,却又无从安抚。
这是事实,尽管萧铭就无数种方法将他和陆天羽之间的关系说得清清白白、毫无瓜葛,但是他却并不想再次欺骗玄钺。他骗他已经骗得够多了,而玄钺也不可能一直活在萧铭曾经的假面中。
“总之,这就是我的答案,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不会改口的。”萧铭对着玄钺微一颔首,随即告辞离开,尽管他明知自己是自作自受,却也并不想直面对方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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