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阿坚却一脸不卑不亢,这个耽误了时间、引雷霆动怒的罪魁祸首一本正经为自己找着理由:“雷哥,我也是为大家好。最近堂口出了这么多乱子,见了血光,又有丧事,出门前总要好好拜拜关老爷,大家平安啦。”
雷霆对着阿坚的椅背一脚飞踹过去:“拜关老爷有屁用!关老爷会使枪吗?能验货吗?耍得过条子吗?关老爷再威猛,也是二哥!要拜,就他妈得拜大哥!”
即刻,真皮座椅侧面显露出一枚硕大清晰的鞋底纹。雷霆原本是不理会这些的,可等下要接丁冉,以他的卫生要求,难保看着碍眼。这样想着,赶紧抬袖子去蹭,伸到近前,又觉得不妥,外表邋遢一样要吃丁记白眼,于是拉下后座中间的置物箱胡乱抽出两张纸巾,弯下肩背大力擦拭起来。纸巾很干,印记很快变成灰扑扑一团,更加显眼,雷霆重重哼了一声,烦躁地将纸巾揉成团,抛在一旁看热闹的阿坚脸上:“你你你给我搞定它!立刻!马上!”
阿坚无奈,抽吧着一张阔脸,勉强扭转身,卖力干了起来。
车子刚过东一条大道的路口,就看到丁冉身着黑色轻便运动衫,悄然从阴影里闪了出来。他动作利落地上了车,一坐定,便轻声吐出两个字:“外岛。”面无表情,看不出喜乐。
阿坚和刺猬一起望向雷霆,等待着大哥的指示,雷霆一愣,骂道:“看个屁!都他妈给我记住了,我是你们老大,丁少是我老大!到什么时候,都比我大!”
丁冉淡淡撇过一眼:“别废话了。”随即安静缩进座位里,眼望着窗外再不言语。
雷霆知道因为自己迟到,惹得丁冉有些不悦,赶紧陪着笑脸,指挥刺猬如何抄近路进隧道过海,又指挥阿坚将冷气调小。虽然丁冉没说去外岛的目的,但雷霆推测,定是去探望七爷无疑。
同生会元老里头,和丁爷同辈份的另有三个,分别是七爷、九爷和细爷。几人出道时便一个头磕在地上,结义做了兄弟,丁爷排行老八。上头几个大哥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只剩下这老哥四个了。
九爷总揽着沿海一带的走私生意,与政府和官员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算是名符其实的大财主。
细爷最是年富力强,旗下大大小小的歌厅、夜总会,做着涉黄的生意,连带散货,也是个独当一面的狠角色。
剩下的七爷,早早投资地产生意,赚了钱,这些年渐渐洗白,离群索居,独霸着外岛一派秀丽风光,过着半隐退的超然日子。这老头性格古怪,每每不按常理出牌,虽地位尊崇,却人人敬而远之。也不知是对了哪一宗脾气,丁冉与他竟意外有几分交情。
车子出了隧道,又行了半小时光景,停在一处远离市区、背山面海的大宅院门口。围墙内外全是郁郁葱葱的热带植物,一派幽静。
刺猬出去按响了门铃,片刻功夫,雕花铁门内的石子小径上悠闲踱来一名长者。那老头个子不高,极富态,稀疏花白的头发全部向后拢去,圆脸圆肚、眉目弯弯,犹如一尊弥勒佛。他身穿中式对襟褂子,脚上是千层底的布鞋,若只看打扮,任谁都会以为那只是个门房伙计。
雷霆带着小弟们下了车,迎着老者恭敬叫了声:“七爷。”
七爷脸蛋笑得红彤彤一片,走上来亲切拍拍几人肩膀:“不错不错,都是一表人才、精明强干嘛,这个是……霆仔是吗?哎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听说很快就要升做义字堂口的堂主了,后生可畏啊哈哈哈!”转头看向阿坚,“这位小兄弟是?”
阿坚赶紧鞠躬:“我素阿坚!”
七爷满面油光大笑着:“阿坚,好啊,阿坚,听口音是台湾人吧,台湾是宝岛,人杰地灵啊哈哈哈!”眼神又瞄准了刺猬。
刺猬没想到堂堂七爷也会注意他这种小角色,紧张得有些结巴:“拜……那个……见过七爷,我叫刺猬,是雷哥的司机。”
七爷一视同仁地热情握住他的手:“嗯嗯,刺猬,好好干,很有眼光,跟定了老大,以后也一定是前途无量啊哈哈哈。”
一圈忽悠下来,几人被搞得晕晕乎乎,七爷踩着凌波微步飘向丁冉,一边笑眯眯叫着:“阿——冉——”一边张开怀抱迎了上去。
丁冉懒懒抽了下嘴角,算是微笑过了。然后随便摆了摆手臂,回应着七爷的拥抱。两人肩颈交错之际,七爷贴近他耳边小小声问道:“什么意思?拉起人马来叫阵?我还以为你伤筋动骨,要养个一年半载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杀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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