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深处有一只知了,扯着嗓子叫得很单调。黑背白腹的飞鸟,扑腾着翅膀,没头没脑地扎入枝间。
天上会掉馅饼吗?
程清和从不相信。在邮件的海洋中找到徐陶的报告,关于开办新公司的进度安排,他没打开附件,反而点开网页开始搜索“徐陶”。
世上有无数个徐陶,教师徐陶,房产中介徐陶,徐陶商行。
他在关键词中加进徐陶毕业的院校,跳出来干巴巴的几个字:“财务模型在公司估值中的实际应用”。嗯,世界经济学的博士原来还研究财务?程清和草草掠过那些文字,目光最终停在网页下角的照片。像素很差,她笑得非常证件照,半长发循规蹈矩披在肩上,米色小西装,几何图样的丝衬衫。
一点都不像她。
程清和认知中的徐陶,是等候在会议室,目光笃定的她;直言和他吃饭没胃口的她;故意招惹他的她。活色生香,闪烁不定。
也许每个人都有两付面孔。
管委会马主任用了许多赞扬词推荐徐陶,程清和总结为两句“既能干利落又很领会公司的需求,能吃苦不计较”。马主任在招商引资中认识的徐陶,那时她还在原来的公司,后来听说她辞职了,立马想到可以引荐给程清和,“你跟我要人才不是一天两天,这是个人才。要是申请得到编制,我都想把她招进来。”
公司整体搬迁时程清和跟马主任打过无数次交道,这位老好人难得的没在公务中失去朝气,说话办事有一是一,他说好,徐陶应该真是好。而且既然他开口,不管怎么样程清和都要给面子,这个人起码得用上几个月。好比男女相亲,拒绝也得有具体的理由,不能轻易否定介绍人的热情。
见怪不怪,其怪自灭。程清和关掉网页,不管徐陶为何而来,在长原这潭深水,她翻不出花。拭目以待,三个月后她还能保持鲜蹦活跳,他会给她相应的待遇。至于徐陶为何知道他的研发实验室,多半马主任告诉她的,毕竟租地找人都是通过马主任做的。
冤家路窄,徐陶在罐区遇到“黑毛”,后者见到她就往罐后跑。
“杨兴鑫!再跑扣你工资!”
一记奏效,杨兴鑫气鼓鼓地停住脚步,“最毒妇人心,干吗记我名字,想整我?”
徐陶慢条斯理,“对,小心别被我抓到过错,累积两个警告,开除,公司连补偿金都不用付。”
杨兴鑫举起拳头,徐陶指指监控探头,“行了,逗你玩的,我又不管生产,没资格管你。再说就算我要整你,你三叔也不会答应。”
想到生产总监的叮嘱,杨兴鑫收回拳头,警惕地问,“你不管生产,到这晃什么?”
“了解公司。”徐陶仰头看向罐顶,“不了解生产的管理就是无水之鱼,早晚渴死。你是巡检,日常工作是定时检查仪表读数?”杨兴鑫见她态度温和,绷紧的弦松了下来,“嗯。你从前也在化工厂工作?”
“没有,所以挺有兴趣。”徐陶收回视线,对他笑了笑,“你们很厉害,整个厂区搬迁没多久,就能正常生产经营。”
“那是。”杨兴鑫得意地说。他拍了拍罐身,“一万立米一个!我们把能用的都搬过来了,中化的施工队说从来没见过我们这样爱厂如家的。”
工人对厂有自发的凝聚力-徐陶在心底记下这条,“那你还闹?不怕老板把你开了,你去哪爱厂?”
杨兴鑫撇嘴,“就他?我开始在厂里上班的时候他还在做他的大少爷!”话这么说,到底被徐陶的话打击到了,“你别捧他的臭脚,他那人,我们早看穿了,嘴上一套,做的另一套。干活有我们的份,好处统统他拿!搬迁前说得好好的,搬完屁都没放一个。”他越说越气,“光土地赔偿就够他发财了,什么好处都不给人,撑死丫的!看着好了,你再替他卖力也没用,反正都是应该的!他是老板,我们是拿工资的打工仔!”
“你三叔没帮你们争取?”
“他……”提到长辈,杨兴鑫没精打采,“年纪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悄悄打量徐陶,“你是新来的财务?”
徐陶摇头,“不是告诉过你,我是副总,嗯?”
杨兴鑫翻了个白眼,“你是程家什么亲戚,表的,堂的?还是程清和女朋友?”最后一个猜测点燃了他的熊熊八卦之心,“怎么认识他的?董事长同意不?嗳我告诉你,别跟他们来虚的,奉献啊奋斗啊,先要一大笔聘礼,房子车子首饰,真金白银拿到手再说。”
徐陶哈哈笑道,“我跟程家啥关系都没有,靠本事吃饭,打工仔一个。”
杨兴鑫摇头,“不像,你这么洋气,跑我们厂里来打工?别骗我了,外头花花世界,大把可以挣钱的地方。”
“那你还留在这里?”
杨兴鑫的脸泛红,难得地扭捏了,“这不是书没读好,家里想办法让我进了厂……”他声音越来越小,“你是大学生吧?”看徐陶点头,他有几分失落,“难怪,又神气又好看,我那会就是读不进。”
“现在也不迟。”徐陶安慰他两句,“厂里大学生多吗?”
“赵总一个,程清和一个,技术部有几个,中控室比较多,小妹马马虎虎也算。”杨兴鑫一一数给她听。徐陶失笑,“什么叫马马虎虎也算?”
“她啊-没考上,程家给学校捐了笔钱,让她旁读。”杨兴鑫嘟囔道,“有钱好办事,天大的事情,地大的银子,没摆不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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