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阿来是奶奶。”孙爷爷说过,她那个没见过面的孙奶奶,就叫阿来。
“对啊,是阿来。”
阿来走的早,让他帮自己活下去,现在,一百零九岁,也活够了两个人的份儿了。
“田田,这两天是不是很难过,心里不好受?”摸着小姑娘的头发,老先生没有再提阿来,继续问田田。
小姑娘哪里注意到老人之前的情绪变化,忙点头,对啊,现在她只要想到离别,就想哭。
“所以,以后要好好的和别人说再见,看着别人的眼睛,记得挥手。”老先生的动作很轻,干皱粗黑的手腕,带着斑和伤,就像是枯树枝抚在田田的头上一样。
“嗯,也要记得说明天见!”小姑娘点头,还加了一句。
“好。”
于是,等曲鹤清来接田田回家,父女两个出院子的时候,田田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坐在门槛旁的木凳上,目送他们离开的孙爷爷,声音又亮又甜,“爷爷再见,我们明天再来!”
“哎,好,再见。”
所以,曲昱田和孙爷爷相处的时候,特别的愉快,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老人,会不会不喜欢自己。
曲鹤清在旁边的时候,田田还在一边比划着老先生脸上的老人斑,讲云朵的故事,乖得不行,等爸爸去扫院子了,小姑娘的胆子就肥了,被《离骚》怼了一次,又说不过老先生,就眼神亮晶晶的,凑过去想伸手去抓老人的长胡子。
然后,老先生站的笔直,看着小萝卜高的田田,跟安了弹簧一下在自己面前跳啊跳,就是抓不到飘来飘去的胡子,得意的还在晃拐杖。
于是,跟只兔子一样在原地跳啊跳的曲昱田,蹦跶了一会儿发现抓胡子失败,没站稳,啪叽一下摔到地上了。
老先生吓一跳,忙撑着拐杖,弯下腰准备把小姑娘扶起来。
这要是曲鹤清在身边,肯定会说这是差别待遇,他小时候可是被老先生拿着拐杖追着抽过的,那个时候,可没有见过老人家心疼。
现在女儿也就是没站稳,不小心趴到了地上,老先生就紧张起来,想赶紧把小姑娘扶起来。
可能是磕磕碰碰的多了,曲昱田摔疼膝盖也不哭,不用人扶就自己爬起来,还知道拍一拍裤子。
冲着老先生露出小白牙笑了笑,“嘻嘻,被我吓到了吧!”然后,趁机伸出小爪子抓住了老先生的胡子,还反手把自己头上的蝴蝶结夹子别了上去。
田新梅买的斑点粉布的蝴蝶结有一对,就这么在小姑娘头顶上一个,老先生胡子上一个,两个人达成友好共识。
两个人乐呵呵的坐到椅子上,准备一起去分零食吃。
提到老人,尤其是有着辛酸过往的老人,人们往往会想起德高望重,宽厚睿智这样的词,但是,老先生能占一个睿智,剩下的词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村子里,老先生没有地,也不用做农活,看起来和普通农民没什么区别,冷漠又有点刻薄,人际交往能力为负,但实际上,人家写的文章需要编辑亲自上门特约还能拿到,丰厚的稿费就足够让老先生滋润的活着了。
从前些年,文化局的人会特意过来拜访老先生就能看出来,老先生深藏不露,能在那个动荡的时代,拼死护住书的人,身份自然也不简单。
而且,老先生这么不讨喜的在村子里独居,没事遛弯散步,还没病没灾的,也是因为有人暗中照顾着,只不过,从没有表露在人前过,连每周过来两次的曲鹤清都没有发现。
也有人劝过老先生,说北疆的医疗条件和气候都不算太适合老年人休养,想把他接去帝都或是南方小镇,结果,无牵无挂的老人不肯走,非要留在这里。
没事的时候,还会带着自己的小拐杖,拉着一张冷脸,颠颠的坐车去县城,给自己买零食回来吃。
娃哈哈好喝,喜之郎也好吃,上好佳的虾条和洋葱圈也不错,就是虾片回来还要炸,有点麻烦。
私下里照顾老人家的人都快哭了,他们就是考虑到老先生的腿脚不好,住的地方又是小村子,每次来拿稿子的时候,都不会让老先生多走一步路,他们会特意过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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