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蘋书院。
那日顾景混过哨岗的守卫,仗着无人识他言说自己从九剑关那边逃难而来,读过几年圣贤书。原本想着是去襄安投奔亲戚,结果听说白蘋先生收揽庇护读书人,便跑来碰碰运气。要是能得先生几句点化,将来科举时也好有几分底气。
哨兵上下打量顾景,长戟一收让顾景报上名来,籍贯家境排行分分要交代清楚,先在白蘋城等着他们查清,见过庆王登记在册后,方才能进白蘋书院。
籍贯如何顾景自然是早有安排,可见顾旻着实让他犯了难。他出走匆忙并未易容,这些兵卒不识得他并不奇怪,顾旻怎么可能认不出他?可眼下再犹豫徒增怀疑,顾景心里叹息一声,只当 是上天要他命折在此。
若当真要被顾旻召见,顾景攥紧袖中的刀锋,他还是自己先抹了脖子。
岂能让顾旻将自己再当成筹码,威胁白佑澜。
反正已经是现在这幅样子,他谁都对不起,干脆直接还他们一条命好了。
转机在押送路上一位路过的白蘋书院的夫子。
李夫子曾经与顾景打过一个照面,顾景当然不会记得,但是李夫子着实记下了顾景。当时正是国中朝政初定,顾景权力最大之时。年满十七岁的少年手握大权,一时风头无量。
所以当他提出要来白蘋稍住几日时,满堂文武沉默无言。
顾景的心腹自然不会多说,依附于他的不知内情,却也不敢多言。为了最快稳固朝堂,顾景手上的性命如何能少?纵然不是喜怒无常滥用私刑的嗜杀之人,顾景执政初期的铁血手腕也令人胆寒。
谁不怕死?
而反对顾景的皇党更是巴不得顾景离京,好让年幼的皇帝历练历练。
李夫子正是这时候见得的顾景。
那时他罢官已满一年,因为不满顾景这乱臣贼子位居高堂,朝中上下不少人挂冠而去。顾景虽然手段狠绝,可你要是想退出朝堂,他也不闻不问,任由这群人在民间败坏声誉。
卸任的李夫子满腹经纶无处可去,干脆来到白蘋书院当起了夫子。白蘋先生时常同他们这群夫子论道,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除了白蘋先生对顾景言语之间若隐若现的维护让李夫子心生不满以外,教书的生活比做官时更加畅快。
听到顾景要来的消息,白蘋书院大半夫子都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像李夫子这种罢官的更是人心惶惶,生怕是这位杀神要来清算。白蘋先生见他们这幅模样摇摇头,让他们到时跟自己一同下山迎接顾景。
李夫子当官时不过是一个小小县令,要是循规蹈矩按步升迁,不知猴年马月同皇宫贵族一起上朝。
没想到辞官之后,还有能见到摄政王。
他老老实实混在人群中,偷偷瞄向顾景。
哪怕明知他是倒行逆施的j,i,an王,李夫子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天人之姿。举手投足皆是皇家贵气,一言一行尽合礼数章法。顾景那张遗传了母亲的脸都压不过他身上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怪不得先帝会觉得顾景一个小儿,比先太子更适合登上帝位。
至此一眼,惊天为人。
更不要说他还曾与顾景于书院处狭路相逢,顾景略略向他点头致意,问后山皇陵如何走。
李夫子明知顾景不可能记住他这么一个小人物,却还是战战兢兢地生怕顾景跟他清算辞官的账,说话结结巴巴惹人生厌,就是自己听来也极为厌烦。
顾景非但没有呵斥,还耐心地站在原地听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胡扯。等他交代清楚后点头,低低道了声谢,便带着人走了。
李夫子这才觉出来,或许白蘋先生对顾景的维护,并非是偏颇。
随后他还偷偷去后山看过一眼,只见满山草木郁郁葱葱,中间青石碑屹立。四边鸟雀飞舞捕食,与平常无异。
顾景独身一人立在石碑前,沉默不语。
李夫子原本是想下山进城里问问庆王如今情况如何,可有白蘋书院帮得上忙的地方。没想到还没走到一半,就见两个士兵押着顾景往城里走。
现在外界只知顾景下落未明,并不知晓叛国一事。李夫子见状大吃一惊,急忙出声:“两位锐士留步!”
士兵转身,见识白蘋书院的夫子,行了个礼:“不知先生喊我二人何事?”
李夫子方想指明顾景身份,便见顾景冲他使眼色。转念一想,顾景同顾旻不和已久,突然在这里出现又被人押解,只怕是不能轻易点出身份。转口道:“两位押解这人乃是我后辈,想必是战乱欲投奔于我,还请二位行个方便。”
“可这人本想去襄安,听闻书院庇护读书人才转路到此,”其中一个士兵回道,“还请夫子耐心些,待我等查明身份,必定亲自送其上山。”
“五舅莫再多言,如今是多事之秋,保全自身尚且不易。”顾景此刻突然出声,“先前小甥不知舅舅还在教书,若是得知,咳咳咳,又怎会舍近求远?”
说着抓住胸前衣衫剧烈咳嗽起来,咳的人站立不稳,要人扶着才行。
“唉,”李夫子一跺脚,拍手道,“还请两位暂时宽裕,好让我这外甥进书院休养。他自幼体弱,怕是经过这些时日颠簸旧疾发作了。”
两个兵卒对视一眼,顾景身体虚弱他们自然知晓,方才赶路时也曾听见过他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李夫子是书院有名的先生,也没必要骗他们两个无名小卒。
“先生可是能确定此人身份?”之前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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